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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8

作者:君子匪
更新时间:2018-11-13 04:10:40
    数日后我和师父回到了龙池山。

    路上的时候,师父派出的暗探传来消息,说曾奚重伤被抓,眼下正被羁押在重犯牢里择日提审。

    我微微松了口气。无论如何,至少他还活着。

    下了马车后,师父抱起我一路没停的奔上了斗羽峰,踹开门进了屋,将我轻轻的放在他的床榻上。

    我说我要回我的住处,师父理也未理,只是小心的托起我的手开始拆解纱布。

    经过十几天的恢复,碎裂的骨头虽然尚未完全愈合,但外观看上去的确大有起色,不似前日那般惨不忍睹了。

    师父看了一会儿我青红不堪的手,起身跃出门去,不到眨眼的功夫又回来了。

    我看着他进屋取了新手帕,投到水里浸湿后拧了拧,走过来一寸寸一点点的轻擦着我的手指。

    师父垂着眼,神情端肃冷冽,眉目间沉浮着丝丝怒意。

    我不知道他在气什么,也不想知道。

    屋里死一般安静。

    片刻后敲门声响起。

    “教主,您要的栖骨膏。”一名教众在门外道。

    “进来!”师父应声。

    黑衣教众推门走了进来,还没将药膏放到桌上,就听师父隐含着怒气的斥责声响了起来:“不过是取个药,去了这么久!”

    “嗵!”

    教众直挺挺跪了下来,吓得捣蒜似的磕头:“弟,弟,弟子知错,教主恕罪啊!”

    “师父,你知道药房离斗羽峰有半座山的脚程么?”我睁开眼。

    师父冷眼看我。

    “你必然知道的,对吗?”我说。

    师父没有否认。

    “可即便你知道,你也不会去考虑你的弟子来回一趟需要多少时间,因为你是教主。”我又说。

    许是那教众头一遭见有什么人敢如此顶撞师父,头也忘了继续磕,只是目瞪口呆的盯着我。

    “你出去。”师父挥了挥手。

    还没来得及眨眼,那教众已经跳起来跑的没了影。

    师父掀袍往床侧一坐,托起我的手腕,墨眉微蹙,“若不是你那番折腾,现在手指会好了大半的。”

    我苦笑:“我做不到心安理得看他送死。”

    师父依旧看着我的手,面无表情道:“送死也是他自愿,就算他不那么做,为师也照样可以带着你离开。”

    师父的冷漠叫我出离愤怒:“饭不煮也照样能生着吃的!你怎么不直接抓一捧生米塞嘴里呢?”

    师父突然若有深意的笑了:“阿音,我若喜欢生吃的话,你早在我肚子里了。”

    我盯了他一会,扬起手就朝师父推去,气愤道:“我没心思跟你开玩笑!”

    师父刷的沉了脸,闪电般扣住我的手腕,语气全是森冷的警告:“你的手若再不好好护着,待得长成萝卜状的时候,你可不要来跟我哭!”

    我失笑:“我的手我自己会负责,我为什么要去找你哭?”

    “你的手?”师父的语气像在说什么天大的笑话:“阿音,你要记住,你的一分一毫都是为师的,你没有任何对自己不负责的权利!”

    我极力抗争:“我就不信你能永远把你的想法强加到我的意志上!”

    师父睥夷,轻哼道:“你以为为师就拿你没办法了么?”

    我突然像被抽了底气,彻底偃旗息鼓。

    师父的确道出了一个严峻的现实,那就是在和师父的斗争中,我每一次都是处于下风的,没有例外。

    我垂下头。

    师父蓦地长叹一声,倾身上前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。

    “阿音,你这条命算是为师捡回来的,你不珍惜,我还舍不得放手呢。”师父温和的语气和以前一样,又不太一样,明明是责备,却又带着无尽的宠溺。

    我猛然抬头,脸上带着指天为誓的坚定,大声道:“我不服!我要咸鱼翻身!”

    师父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,慢慢道:“咸鱼翻身不也还是咸鱼么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我暂时放弃了抗争,沮丧的伸出手让师父上药包扎。

    由于脚上并没有伤筋动骨,所以愈合的速度比手部快的多,眼下已勉强可以行走。师父查看了下伤口后,脸色果然大有缓和。

    清洗上药包扎,前前后后委实忙了很久,其间我和师父谁都再没有说话,偶尔碰疼了伤口我也只是轻声哼几下。

    屋里静极。

    “我以为你会求我去救他。”师父用干净的布子净了净手。

    我坐起身,定定的直视着师父的双眼。

    “我求你的事,你没有一件答应过。”我眨了下眼,仿佛抖落了许多往事的薄尘,“唯一答应过的,到最后你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‘我食言了’,就再也没有了然后。”

    师父的气息沉静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所以我求了也没用,更何况身在险境的那个人是曾奚。”我又道。

    “记性不错。”师父似笑非笑,“所以才很难忘记仇恨。”

    我斜斜往后一靠,“师父,你从生下来的时候,就注定会继承你爹的宏图,成为天珩教教主的,对吗?”

    师父没有否认。

    我续道:“你这二十几年一定很顺,从来都是别人揣摩你的心思,你用不着考虑别人的想法,对吗?”

    师父依旧沉默。

    我笑了笑,再不说话。

    “好好休息吧。”良久,师父站起身,朝门外走去。

    我回头,突然喊住了他。

    “师父。”

    师父蓦地顿足,背对着我。

    我坐起身下了床,对着他的背影缓缓跪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你不是不求我么?”师父的声音带着稍纵即逝的讥讽。

    “我承认自己是个出尔反尔的人。”我说。

    师父似是轻哼了一声。

    我挺直了身板,看着眼前这个从小在魔教长大的男人,叹道:“师父,我不是求你去救曾奚,而是求你明白一件事。”

    师父微微侧首,眼中锋芒犀利。

    我抬头,缓缓的,清晰的说:“如果那天换做是你浴血引敌,我也会不惜性命去求曾奚救你的。无关乎爱,只关乎情义。”

    师父依旧沉默,阳光斜斜穿过窗棱,洒了一地落拓萧瑟。

    “你想说为师无情无义?”

    我摇头:“我们看重的东西,本就不一样。”

    四下压抑沉闷的如一潭死水。

    我仰首看着师父一动未动的背影,看着看着,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哀凉。

    良久良久,师父缓缓转身,漠然道:“如果为师死了,你会不会觉得解脱了?”

    我懵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阿音,你真的从未把我放进心里过吗?”

    师父看向我,目光中似是有什么被掏空了,破碎又荒芜。

    “怎会没有?”我迎着他的目光。

    师父的神色凝了刹那。

    我垂下眼帘,缓了一下,跪着蹭了过去,轻轻的抱住了他。

    “师父,从你救下阿音的那一刻起,阿音的心里就有了你的影子。”

    “一开始,我虽然称你为师父,但你并没有传授过我任何武功,只因为你懒的去教。后来尽管你心里明白我所背负的一切,却依然强迫我吃了葵木丹。再后来仅仅出于你对我的‘喜欢’,就强行将我软禁在龙池山。直到现在,你都在强迫我放弃报仇,尽管你从未有过灭门的惨痛经历。”

    “对于这些,我都没有停止过反抗,甚至还给你带来不少麻烦。”

    说着,我缓缓将额头抵在他的腰间,声音有些颤抖:“但是师父啊,阿音长这么大,能让自己心甘情愿认命的事不多,可独独遇到你并成为你徒弟这件事,阿音认了……”

    我闭着眼,再也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师父的手慢慢抚上了我的头发,微凉的指腹轻轻下滑,拂过我的眉,我的眼,我的侧脸。

    许久后,他掰开我的胳膊,转身离去。

    “其实师父,你根本不是爱我,对不对?”临出门的时候,我蓦地开口。“至少爱一个人,是从学会尊重他开始的。”

    片刻,门声喑哑,脚步渐远。

    我独自跪在屋中间,缓缓坐倒。

    ******

    连着好几天,师父都没有出现。

    师父的房间好像彻底成了我的,每天都有下人按时送饭,餐点都是些有助于安胎的事物,想来是花了番心思的。

    我求过白石帮我去救曾奚,白石虽然有些为难,但告诉我他会量力而行。

    为了肚子里的孩子,尽管每天依旧心神不宁,但就算再没胃口,吐的再厉害,我也会强迫自己吃很多东西。

    这是第六天了。

    连着六天,我没有见到师父的身影。

    窗外正下着细雨。

    雨是从早晨开始下的,淅淅沥沥的,细如牛毛,直到傍晚才渐渐有停下来的势头。

    我撑着师父留在屋里的纸伞出了门。

    我很喜欢山间雨后的空气,深吸一口气,甘甜湿润的味道会一直流入四肢百骸。

    出了小院,转个弯,我呆立在伞下。

    几步外,师父独坐在斗羽峰的山崖边,浑身已然湿透。

    我没喊他。

    我知道他定然发觉了我的到来。

    **的空气里氤氲着淡淡的花香。一丛丛素雅的野姜花已过了极盛的时候,悄然露出了颓败的迹象。

    师父背对着我,忽然开了口:“阿音啊,这些花,也开了好些年了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我应了一声。

    师父又说:“这些都是小槐曾留下的。”

    我依旧只是嗯了一声。

    师父说,野姜花的香气会缓解人压抑的心情,疏散胸臆中的烦闷。

    我点头,虽然我晓得他看不见。

    半晌后,师父道:“阿音啊,为师最近愈发觉得自己嗜睡了。”

    “嗯?”我愣住。

    嗜睡?我一头雾水,却没有打断他。

    师父顿了顿,道:“有时候一睡过去,就好像这一梦到不了头,怎么都醒不来,待得醒来的时候,却又不大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。”

    我越听越不对劲,遂缓步走了过去,想坐在他身侧。

    师父摆了摆手,道:“别坐这里,太凉。”

    我伸出胳膊,将纸伞遮挡在他的头顶。

    “你去了哪里?”我蹙眉问他。

    师父抬头看我,朦朦细雨润泽了他的脸。

    “怎么,想我了?”师父拦腰揽过我,将我带进他怀里,然后垂首看着我淡笑,那一瞬,世间万千风华都不及他的眉眼。

    我哼了一声:“我怕你出去祸害别人。”

    师父笑意更深:“那为师就每天回来祸害你,怎样。”

    我嘴角止不住抽搐。

    师父轻呼出一口气,手抚上我的后背,将我揽向前贴在他的胸口。

    我没有防备,伞从手里掉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别动。”师父制止了我去捡伞,伸手把我的头牢牢卡在他的颈窝。

    他身上很凉,凉的令人心惊。

    “阿音啊,在你之前,为师从未爱过别人。”师父声如细风。

    我沉默的听着。

    “所以……或许为师真的不懂如何去爱你。”他浅叹。

    我不做回答。

    许久,我轻轻抬起胳膊,圈住了他。

    那天后,师父再次消失不见。

    直到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,他一身是血的撞开门,跌跌撞撞的倒在了我的床上。

    一声闷响,狠狠砸向我的心底。

    作者有话要说:好心碎啊……大家不是都考完了么,为什毛这几天粗来冒泡的妹纸们少了很多

    哼哼吱吱……不对,=_= 是嘤嘤嘤嘤……

    PS:谢谢笑笑~~四四~~还有栗子君的雷子~么么哒 ╭(╯3╰)╮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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