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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7 第三十七章

作者:师小札
更新时间:2018-11-13 04:12:34
苏小非一直昏迷不醒,何消忧每天都去医院,和吴愁还有苏小非的父母一起走进重症监护室看望他,和他说话,给予他鼓励。

    何消忧已经被欧阳俊男的一番话骂醒了,此后没有再哭过,她甚至在私下和过佳希说,自己的确没脸在苏小非面前哭。

    过佳希的心情和她同样沉重,但是她很明白在生与死的拉锯战中,他们都是无名小卒,缺少逆转一切的力量,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帮忙,然后等待结果。

    砍伤苏小非的几个小流氓被抓获了,其中一个痛哭流涕,一脸的悔不当初,另外几个则全然的麻木,眼神无光,但均表示自己愿意接受法律的制裁。小流氓的父母携手来到医院,在苏小非的父母面前下跪,请求原谅,苏家二老把他们递过来的一捆钱丢到地上,狠狠喝斥他们,吴愁看不下去,亲自找来保安把他们带出去。

    在所有人眼里,吴愁表面冷静不语,实则憋着一股气,不知是在恨那几个衣冠禽兽,还是那个迟迟不肯出面的获救女孩,抑或是自己老家的那些人。不过,显然恨谁都没有用,吴愁也清楚这一点,现在除了必要的对答之外,其他什么话都不说。

    “谢谢你们来看小非。”吴愁照例对前来探望苏小非的朋友说,“麻烦你们了。”

    过佳希、何消忧和欧阳俊男缓缓走出医院,欧阳俊男还有工作要忙,先打车回公司了。

    过佳希和何消忧在附近吃了一碗青菜面,一起步行去地铁站。

    “高中的时候,一班的一个女生被外校的人欺负,当时只有苏小非敢站出来。”何消忧忽然自言自语。

    过佳希转头,轻轻地说:“我记得那件事,当时就佩服他的勇气。”

    她们由此说起了高中时候的事情,一件两件和拾荒的人一样,捡起什么说什么,但话题都围绕苏小非。到后来,她们都无声地笑了,原来苏小非在她们漫长的青春中一直扮演很重要的角色,他的脸上永远挂着微笑,说话慢条斯理,好脾气,会包容人,还很仗义……想一想就很温暖。

    “佳希,你有没有过很后悔的事情?”何消忧迟疑了一刹那,转头问她。

    “以前觉得有,但认真回想一下好像也没有,就算能回到当时,多半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。”过佳希摇头,“再说后悔有什么用?徒增悲伤罢了,还是没有好了。”

    何消忧低头看看路灯下自己那片单薄的影子,思绪纷乱,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面对现实,应和道:“是啊,还是没有好了。”

    过佳希回到家后很累,匆匆洗了一个澡,然后接到钟言声的电话,和他聊了很久。

    这段时间她最放松的时刻就是当她听到钟言声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别担心,他会醒来的。”钟言声说。

    “嗯,我相信。”过佳希的一只耳朵有些烫了,换了一只手拿手机,移至另一只耳朵,“对了,你有没有很后悔的事情?”

    “有。”

    “是因为我吗?”

    “是因为你。”

    她静默了很久,然后对他说:“那么,请你以后好好珍惜我。”

    “没问题,我会珍惜。”

    不想再虚度时光,以前的遗憾都放下,对过往的错误,愿赌服输。

    因为,现在的每一天都是余生。

    钟言声回来的那天是周五,本来他们打算在外面吃晚饭,巧的是,过佳希中午接到了婶婶的电话,让她去家里吃晚饭,得知她男朋友回来了,笑着说:“也请小钟老师一块来吧。”

    于是,这一天成为她恋爱之后,第一次名正言顺地把男朋友带去叔叔家的好日子。

    豆豆看见钟言声自然很高兴,叔叔和婶婶不知何时悄然接纳了钟言声的身份,对他的态度非常亲昵,过佳希觉得有些奇怪。

    同桌吃饭的时候,叔叔笑着对他们说:“小芳和刘伯伯的儿子下个周末办酒宴,喜帖已经送来了。我呢,最近身体不太爽利,去喝喜酒太费神了,不如你们替我去吧,顺便送上我准备的红包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快?”过佳希接话,“他们交往才半年吧?”

    “确实快啊,我也没想到第一次做媒就这么成功。”叔叔语气中有抹不去的自豪。

    “婚宴在喜来登大酒店,包了五十桌,豪华级别的。”婶婶补充说明,“对了,光你刘伯伯的棋友就有两桌。”

    “那太好了,小芳嫁作人妇,叔叔你也宽心了。”过佳希一边吃菜一边说。

    叔叔跟着笑,顺便看了一眼钟言声,有些客气地说:“小钟老师,到时候麻烦你带佳希一块去,替我们见证新人的幸福。”

    “没问题。”钟言声想了想,又一次礼貌地提醒,“叔叔,您叫我名字就可以。”

    “哦,忘了忘了,我这记性……也是因为习惯了,一时间改不了口,哈哈。”

    饭后,叔叔和钟言声在聊天,过佳希端着切好的水果出来,放在桌上,见他们聊得很不错,不便打扰,走去沙发和豆豆一块看电视。

    豆豆机灵地把电视声音开得响了一些,凑近姐姐,方便和她说悄悄话。

    “姐姐,我听爸爸和妈妈的聊天,原来小芳已经怀孕了,所以才赶着结婚,爸爸还感慨万千,说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进展这么快,有些担心你会落下,所以也不敢再故作姿态了,希望你也尽快和男朋友结婚生子。”

    过佳希语塞,没想到信息量这么大。

    “我还听到妈妈说了,如果你未婚先孕就糟糕了,她会颜面无存的。”

    “哦?是吗?”

    “是啊,妈妈还指望你结婚的时候穿她亲手做的婚纱给她打广告,但如果你大着肚子,穿出来的效果就会差很多,到时候别人错怪她的手工不行,她丢脸就丢大了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竟然是为了这个“让人说不上来的”原因,过佳希无言以对。

    临走之前,婶婶还把过佳希喊到房间,对她说了一番话:“佳希,我和你叔叔对小钟老师没有任何意见,他的人品没得挑,你就安心和他在一起吧,我们支持你。”

    “婶婶,你怎么改变主意了?上回不是这样说的。”

    婶婶只是笑笑,不再多作解释,笑容或多或少有些尴尬。

    其实,过佳希也明白了,上一回婶婶和叔叔是“嫌弃”钟言声没有双亲这一个事实,如今她的父母竟然离异了,在某种程度上说,他们算是门当户对了,再加上小芳闪婚还怀孕的事刺激了他们,他们不免有些跟风心理,希望她也能尽快尘埃落定。

    不管究竟是什么原因,叔叔婶婶现在对认可了钟言声的身份就够了。

    一周后,过佳希和钟言声参加了小芳的婚礼,一切很热闹很喜庆也很圆满。台上的屏幕滚动播放新郎向新娘求婚的一幕,新郎跪地求婚,握着新娘的手,整整说了九遍“请你嫁给我”,新娘姗姗答应。

    “我们是相亲认识的,虽然俗气,但是……”新郎发言时,说到一半腼腆地笑了,“但是靠谱嘛。”

    台下的人跟着笑了。

    过佳希暂且放下沉重的心情,淡淡地微笑,看着眼前的一切,想起作为媒人的叔叔,又想起自己,一个问题自然而然地浮现脑海,他们今天的姻缘是不是也有她的一份功劳呢?

    姻缘真是美妙,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,这根线也许只是某一个不认识的人随口说出的一句话,然后就无形地飞到两个有缘人的小指端上,悄悄系上结,然后一个人就往另一个人的方向靠过来。

    当很多未婚女生去抢花束的时候,她没有上前,因为姻缘已经拴在自己的手指上,那就大方地把好运留给其他的单身女孩,这点便宜不去占了。

    钟言声在一旁剥虾给她吃,始终与眼前的热闹保持一定的观赏距离,分心照顾她。

    回去的途中,车子开过老城区,路过霞光巷,过佳希问:“想不想去散步?”

    于是,他们再一次手牵手走在她儿时住过的地方。

    天色太晚了,还很冷,不能走太远,也没法爬上矮墙看遥远的风景,他们就在几幢老房子周边逛了一圈。还好,有几个屋檐下挂着灯笼,光照在地上,还送来些微的暖意。

    走到一个小巷尽头,嗅到一股饭菜香,然后看见一户人家的窗是亮着的,糊窗的油纸朦胧地映照出一对面对面吃饭的人影,很平淡的女人和男人的轮廓,动作缓慢地夹菜、倒水,很平常的一个镜头,却让看见的人心里生出一些向往之情。

    他们停留了一会儿,然后往回走。

    过佳希的心情好了很多,脚步轻快起来,脱离他的手臂,往前跑了几步,再回头看他:“你跟我一起跑。”

    “当心。”他叮嘱。

    晚了,随着“矮油”的一声,过佳希的脚踩到一堆被孩子丢弃的子弹珠,摔了一跤。

    幸好手掌及时撑地,没有完全摔倒,在他赶过来之前,她自己站起来,拍了拍裤子。

    “别动。”他把她拉到一盏灯笼下,摊开她的手一看,掌缘很红,好像肿起来了,不免说她了一句,“这么大了还调皮。”

    他的尾音有些谴责,有些无奈,而后收音了,带她走出去,找到一家小店,买了冰水,迅速冷敷在她的掌心,冰意瞬间消解了她的灼痛。

    她还不知好歹地对他笑了笑,结果换来了他的一记敲头,当然是轻的。

    “你一直这样,让我以后怎么放心出去工作?”

    这是他漫不经心的一句话,准确说,是随便一说,心里想的却是如果明天她的手掌没有消肿来就糟糕了,可能会发炎,为了以防万一,还是去药店买一瓶双氧水,回家后擦洗一下比较好。

    谁料到,当他思考完毕,再次抬眸,竟然看见她两眼汪汪的,大眼睛积蓄了明亮的水,他一怔,低声问她:“很痛?”

    她摇了摇头,慢慢地说:“不痛……我只是忽然害怕了……”

    她说着就扑进了他的怀里,双手抱住他的腰,眼泪鼻涕都擦在他衣服上,哭着说下去:“我害怕不能和你一直这样走下去……”

    很奇怪,从来不是情绪化的人,从来不会在一瞬间被戳中泪点,从来不会有如此滑稽的心理起伏,但此时此刻的确是她的心声,她没有撒娇,她真的害怕不能和他一直走下去。

    他静等她小声哭完,手掌按在她后脑勺,轻轻地摩挲,告诉她:“相信我,不会有任何变故。”

    她缓缓从他怀里抬头,泪眼对上一双清澈明净的黑眸,那是永远不会说谎的眼睛,安定她情绪的光源。

    她哑声问:“你不会离开我?”

    “我不会离开你,你也不会离开我。”

    她就这样看着他,静静的,久久的,直到听到他说:“佳希,你愿意嫁给我吗?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

    原谅她是真的不确定自己有没有产生幻觉,因为他的声音偏低。

    “你愿意嫁给我吗?”这一回,他说得很清晰。

    “愿意。”

    两个字直接滤过了思考的密网就蹦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做我的老婆可能会很辛苦,因为我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。”

    她好不容易收回去的眼泪又一次奔涌而出,点了点头,咬字很重地说:“可是,我最想要的就是你啊。很久以前,我读书的时候就一直有很臭不要脸的想法,如果有一天,你变成我的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他的眼神温柔到无以复加的地步,瞳孔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她,手臂环住她瘦削的背脊。

    她吸了吸鼻子,安心地躲在他怀里。

    “只要你答应了,我就是你的。”他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,而是认真地陈述事实,“我已经想过了,既然这辈子你注定是我的,不如早些定下来,一切更名正言顺。”

    她愣愣地听着,有些不敢相信的感觉。

    “佳希,如果你同意,我娶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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