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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 第10章

作者:木瓜很甜
更新时间:2018-11-13 04:12:58
俞苏杭黯下眸光,将眼神从钟声手上移开。

    “想吃什么?”他突然问她。

    她这才想起自己没吃早饭,顿了两秒钟时间,说:“我不饿。”

    钟声没再说话。二十分钟后,车开至御德园。

    那是城东一处高档别墅小区,他们年少时住的地方。

    “你现在还住这里?”

    他没应声,车停好,他看了眼她身上的衣服,只一件拉绒运动衣,也没在外面披件什么,俞苏杭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,解释:“出门比较急。”

    在怪他催她?钟声犹豫一下,最终探身过去,从后座上拿了一件外套,扔给俞苏杭。她拿起那件外套,上面尚且残留着他的体温:“给我你穿什么?”

    他没答话,像是没听见一样。两人下了车,俞苏杭披上钟声的外套,在寒冽冷风中,她见他只穿了一套纯黑色的运动装,张口想说话,可想想又没出声。

    跟在钟声后面走了十几米远,他突然停住,俞苏杭差点撞上去,急忙刹住脚步,她应着他的声音抬头看他,只听他说:“有点冷。”说着,动作略有些僵硬地牵住她的手。

    她的手冰凉,瞬间被他掌心里的温热所包裹,令她不自觉一颤。俞苏杭真要怀疑自己是寒冷体质,明明穿得比钟声多,可手冷的人却是她。

    被他牵住手,俞苏杭有些不自在,两千多个日夜没碰触过他的手掌,太多的是非横亘其间,一时间她难以自处,在他手中挣了挣,说:“我不冷。”

    他愈发箍紧她的手:“我冷。”

    她一愣,怔忪间,他已带她步入一家早餐店,店是小区店,他们小时候就存在了,俞苏杭微讶,没想到这家店竟还在,她记得,当年最喜欢喝这家的豆浆,馥郁浓稠,入喉丝滑。

    店里的伙计早已换了一批人,豆浆却还是那个味道,当真是物是人非。

    俞苏杭拿起骨碟里的鸡蛋,把蛋壳敲出裂缝来,刚剥掉一块蛋壳,钟声已经伸手过来,把她手里的鸡蛋拿了过去,骨节分明的手指辗转利索,剥干净蛋壳,又剥开蛋白,用筷子夹出里面的蛋黄,将蛋黄捡到俞苏杭碗里,他慢条斯理吃起蛋白来。

    她喜欢吃蛋黄,他负责消灭蛋白。

    钟声神色淡漠,虽没看她,却似乎察觉出她的模样,语气显出刻薄,像是责备她:“有些习惯,时间改不了。”

    --

    早餐用完,钟声带俞苏杭在附近走了走,俞苏杭问他:“网球早上打?”

    钟声冷声:“下午。”

    俞苏杭低头:“恩。”

    他带她走到一棵树前停下,俞苏杭盯着树身一道道的划痕,眼角干涩起来。钟声伸出手,修长手指轻触着最上面的一道痕迹,若有似无地划过,问她:“还记得么?”

    俞苏杭当然记得。

    她初一那年,突然发现钟声个头一路往上拔高,她与他的身高差距逐年拉大。初三开始,她就拉着钟声到树下,她后背紧贴树干,让他在树身上刻下她的身高记录。

    初三上、初三下、高一上、高一下、高二上、高二下、高三上。刻到第七条时,钟声说:“苏杭,你这样残害树身,要遭报应。”

    苏杭吐吐舌头:“我才不怕,反正都是你刻的。”

    钟声轻轻弹一下她脑门,没等他说话,她已仰着脸,朝着他笑得贱兮兮的:“不过我愿意代替你遭报应。”

    后来她高三毕业,暑假最热的那几天,她脑袋发热,硬是拉着钟声到树下,顶着暑气,她用小刀划下最上面的那道刻痕,比她当时的身高高出了两三厘米。

    苏杭指着那道刻痕:“阿声,等我长到这么高,你娶我好不好?”

    浮烟往事随着她逐渐朦胧的眼消散开来,俞苏杭点点头:“记得。”

    钟声把她牵到树下,对照着最上面的那道痕迹。这些年,她竟没怎么长高,那道痕迹仍在她头顶上方一点。他垂眸看她,语气里似乎有些失落:“这几年你一点也没长高。”

    --

    钟声驱车带俞苏杭去吃午饭的路上,俞苏杭中途接到一个电话,家里保姆打来的,说靳寻带俞奕出去了,也没说去哪,她不自觉中皱了眉,挂上手机,她心事重重。

    钟声眼风轻扫过她,淡淡的一瞥,没问什么。

    中午等餐时,她坐他对面,觉气氛压抑。

    他突然问她:“跟他什么时候认识的?”

    俞苏杭:“谁?”

    钟声:“跟你一起的那个。”

    俞苏杭:“靳寻?”

    钟声没说话。

    俞苏杭说:“几年前,巴黎认识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跟他……”话说到一半,他敛下眉眼,微有些不耐烦地喝了口水,像是自言自语,说:“算了。”

    俞苏杭无言。

    过了会儿,饭餐上桌,中国家常菜,钟声慢条斯理为她捡出菜里的香菜,怕他麻烦,俞苏杭说:“我现在可以吃香菜了。”

    钟声动作一僵。

    --

    下午打球,钟声把俞苏杭当仇人似的,球打得既快又狠,准确无误砸在她身上。

    俞苏杭球技还可以,可在钟声面前却丝毫没有招架能力,她接不住球,又躲不开,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颗亮黄`色的网球划破风撞在她身上。

    他像是在拿她出气。

    钟声有刻意控制力道,球打在俞苏杭身上的力道并不多重,但也不轻,一下一下,用最直接最尖锐的方式,宣誓他的愤怒,积攒了七年的愤怒。

    多少个漫漫长夜,这愤怒和着思念一起,深深刻进他骨髓血肉,一经拉扯,就是钻心的疼。

    起初俞苏杭还闪避,徒劳无功后,她干脆省下`体力来,索性站在原地不动了,任由网球砸在身上。

    俞苏杭眼睛涩得发疼,前尘往事随着球一同朝她砸来,她扔下球拍,转身就要离开,几乎是同时,钟声迈开长腿,大步朝向她走来,手臂一伸,紧紧握住她的胳膊。她的身体随着他拉扯她的力气而转向他,俞苏杭尚没能反应过来,一个浓烈的热吻便铺天盖地而来。

    他像是用尽所有力气在吻她,他的怒气、思念、不甘、欣喜,全部与他的骨血融为一体,他强势甚至蛮横,在她口舌间灌入他的气息、他的温度,他像是要将她融入他身体里,好眼不见心不烦,又怕她突然消失,她好不容易才又重新出现……

    俞苏杭觉得自己几近窒息,大脑像是缺氧般,嗡嗡作响,一团混乱,什么也想不起来,无法思考,与他沉沦在这久违的亲吻中,浑身的血液都慢慢热起来,又渐渐冷下去。

    直到尝到她眼泪的酸涩,他才如梦初醒,松开怀里的人,他低头看她,泪眼朦胧的娇弱模样,他用指腹揩拭去她脸颊泪渍,眼神里是满满的讥讽:“委屈?不愿意?排斥?”

    她没勇气抬头看他,只低着头,要把自己埋进尘埃,她无颜见他,对于过去所有的一切,她深有歉意,她知道自己罪不可恕,不指望得到他的原谅。

    他想什么都好,对她做什么也好,她愿意,绝无怨言,她可以用他希望的一切方式赎罪。

    “阿声……”她声音艰涩,两个字,已抽空她身体里所有勇气。

    钟声几乎是屏息以待,可她最终什么也没说。

    他苦笑一声:“俞苏杭,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解释的?”

    --

    “俞苏杭,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解释的?”

    下午四点回到家,俞苏杭还在想钟声的这句话。

    她还是没跟他解释,她没什么好解释的,她跟他之间没有误会,当年确实是她受不了生活重压,先逃离了那段关系。

    她不怕生来贫穷,不怕年幼病残,不怕慢慢渗透过来的悲痛。最让她恐惧的是变故,是一朝坠落,粉身碎骨。

    从富有到贫穷不算变故,变故是青梅沦为仇家。

    况且她当年所占的还不仅仅只有变故这一项。

    俞苏杭忘记是在哪本书中看过,说绝望有三种形式:变故、走投无路、身不由己。

    很不幸,那个时候,她三样全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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