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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章 杨玉环的樱桃饆饠,安禄山封王,蝶恋花,最后的法令

作者:落叶凋谢
更新时间:2024-08-15 00:07:03
    曲江暮春,像是一幅色彩渐淡的画卷,花褪残红,绿肥红瘦。

    那柳岸如旧,微风轻拂,柳枝摇曳,落花随水漂流。

    李瑄提前到达曲江柳岸,看着如迟暮美人一样的曲江,回忆曾经在这里与贺知章和李白相遇。

    物是人非,贺知章早已逝去,李白现正在睢阳“举杯邀明月,对影成三人”。

    他多次给李瑄写诗,李瑄也回赠。

    李白知道自己回不到长安,从未让李瑄帮他向李隆基求情。

    朝野都明白李白是被李隆基赶出长安的。

    “赐金放还”,只是对李白离开宫廷的美化说法,是世人对李白才华的认可和补偿。

    同时,李隆基以此表现他对李白的宽大处理,体现皇帝的恩德与仁慈。

    李隆基完全可以将李白贬到郡县为官,但他没有。

    李瑄在柳岸徘徊大概一刻钟后,李隆基的车驾,从夹道到达曲江。

    此行,李隆基特意召集他的儿孙跟随,这是他在暮春时间,最后一次在曲江游玩。

    当然,杨钊和“五杨”也跟随其中,他们现在就像李隆基的家人一起,逢宴必请。

    五杨表面上与李瑄相安无事,实际上在李瑄一年多的压制下,不满的情绪到极点。

    连杨钊都受制于虢国夫人,远离李瑄。

    此时的杨钊,已经改名为“杨国忠”。

    去年的时候,他认为图谶上有“金刀”,与他的名字“钊”吻合,是为不详。

    所以他请求李隆基赐名,以示忠诚。

    自改名杨国忠后,李隆基对杨国忠愈发喜爱。

    “臣拜见圣人,拜见娘子!”

    李瑄到达曲江的夹道旁,向李隆基拱手拜道。

    “七郎免礼!”

    李隆基请李瑄平身。

    他的身体看起来硬朗,实际上两鬓斑白。

    或许是沉浸在温柔乡中,每日快乐,使他的精气神远非同龄人可比。

    “适逢暮春,天气清爽,召七郎来,与我结游,赏曲江最后春光!”

    李隆基捋了捋胡须,向李瑄说道。

    歌舞升平,满朝花锦,他认为这是李瑄治理天下的功劳。

    “愿圣人和娘子可以尽情尽兴。”

    李瑄向李隆基和杨玉环祝福道。

    “哈哈……”

    李隆基大笑一声后,吩咐儿孙们在曲江随意玩乐,自由宴饮。

    他和杨玉环一起,带着杨氏姐妹,游览芙蓉园。

    李隆基一直邀请李瑄并行,游览风光景色。

    在这种情况下,杨国忠和五杨也得退后一步。

    李瑄能感受到锐利的目光,直视他的背后。

    但他却没有一点如芒刺在背的感觉。

    杨玉环看似漫不经心,实则这是她最美好的时刻。

    在此花中,杨玉环千般袅娜,万般旖旎,似垂柳在晚风前。

    她也是曲江中最迷人的一景,虽然她时不时搭一句话,但她没有刻意去看李瑄,只是用心。

    大概游览一个时辰,李隆基也累了。

    他与李瑄、杨玉环一起登上紫云楼,这里已经提前备好美酒和点心。

    此在楼外的廊上,李隆基让李瑄陪坐,凭栏而望曲江的潭水和花树。

    “三郎,我要去做樱桃饆饠,你们在此稍等……”

    杨玉环没有落座,而是向李隆基一礼后说道。

    “玉环且去!”

    李隆基向杨玉环回话后,又向李瑄说道:“七郎有福气了。玉环所作的樱桃饆饠,为天下一绝。”

    “这是圣人的厚德赏赐。”

    李瑄笑着回答。

    饆饠是一种包有馅心的面制点,需油煎而成,里面的馅料以肉为主,一般都是羊肝饆饠、蟹黄饆饠等,以荤馅为主,呈卷状,两边开口。

    李瑄来大唐这么久,还没有见过水果饆饠。

    “看曲江子孙满堂,我也算享尽天伦了。七郎是孝子,觉得我这些儿子中,谁最孝顺。在我百年之后,会好好侍奉玉环!”

    李隆基在廊上指着下方以家庭为单位,嬉戏的儿女子孙。

    他们或大或小,多已成家立业。

    他甚至已经有重孙。

    有的时候,李隆基是清醒的,知道人生不过百年,秦皇汉武追逐痴迷长生,不免一场空,他要为杨玉环的将来考虑一下。

    “圣人洪福齐天,必然千秋万岁。”

    李瑄面对李隆基的问题,不好回答。

    因为这句话中的牵扯很大,他如果说寿王最孝顺,难道李隆基还会废李亨,立寿王为太子吗?

    “七郎不要再跟我说这种话了。你听到的消息,肯定比我听到的多得多。”

    李隆基强要李瑄回答。

    “恕臣直言,诸王恭孝,皆不如太子。太子能孝顺,满朝文武看在眼里。”

    李瑄只好如此回答。

    李隆基的话也可能是在试探他。但李瑄早有自己的计划,太子李亨也是他的唯一答案。

    “我也如此认为。张太师曾说过,太子英姿颖发,仪表非常,雅类圣祖,此社稷之福也。”

    李隆基含笑点头。

    他最近听说李瑄和李亨有矛盾,现在看来,这是风言风语。

    李隆基心底里认为李亨是孝子,所以忽视了曾经李瑄救他,让李亨与皇位失之交臂,从而引发一系列悲愤。

    最起码在表面上,李亨的孝顺,是朝野中出了名的。

    自成为太子后,李亨行事谨慎,处处小心,就连生活中的一些细枝末节也从不敢大意。

    天宝二年的时候,宫中专门负责膳食的尚食局做了一桌熟食,其中有一个烤羊腿,当时李亨正好被召见,他就让太子李亨割来吃。

    李亨奉命割罢羊腿,手上全是油渍,他就顺势用旁边的饼子把手揩净,这一动作,李隆基看到很不高兴,他认为李亨还未即位,就如此浪费,如何治理天下?

    但忍着没有发作。

    李亨装作没有看见李隆基的怒色,待慢慢将手揩拭之后,又不紧不慢地把擦过油渍的饼子拿起来,大口地吃起来。这一下大大出乎李隆基意料,不禁喜上眉梢,对李亨道:“福当如是爱惜。”

    李隆基如此态度,也是李林甫整不死李亨的原因。

    “有圣人这样的开拓之主,哪怕是守成之君,可以继享万世。圣人可以无忧无虑,颐养天年。”

    李瑄举杯一饮而尽,向李隆基祝福。

    “有理!今日我还想问七郎一事。禄山久在东北,镇边有功,又是我和玉环的干儿子。我觉得他当封为郡王,授玉麟勋章,七郎以为如何?”

    李隆基向李瑄问出这个问题。

    李瑄是郡王,天下唯一的玉麟勋章。

    此时李隆基却要封安禄山为郡王,授玉麟勋章。

    他不是心血来潮,是认为安禄山守卫边将有功,值得此封。

    “封王是圣人的事情,宰相也无法干涉。臣也觉得安将军劳苦功高。”

    李瑄昧着良心说道。

    此时的李隆基,一旦决定一件事情,九头牛都拉不回来。

    更何况,安禄山封王,其野心将更加膨胀,这是李瑄愿意看到的。

    但在朝野,一定会引起巨大的争议。

    安禄山已经不是异姓王那么简单,他是胡人。

    按照大唐贵族的说法,安禄山这种粟特人和突厥人结合生下的子嗣,为“杂胡”。

    一个杂胡封王,且有李瑄珠玉在前,谁会服气呢?

    李瑄知道,历史上的天宝九载,安禄山因为各种阿谀奉承,将范阳、河北的宝物,不断送往长安,使李隆基为安禄山开先河,封“异姓王”,这是大势所趋。

    “善!”

    李隆基大赞,有李瑄同意,他就可以没有心理压力地下诏书,封好干儿为郡王。

    他已经想好安禄山的封号,为“西平郡王”。

    “七郎,昨夜高仙芝发捷报,说击破朅师国。而昭武故地的石国无番臣礼节,又请求攻击石国。”

    李隆基又向李瑄说道。

    他认为军政大事,有李瑄商议足够,不必要在中书门下堂。

    去年吐火罗(今阿富汗北部)向大唐申请安西兵马进攻朅师国。

    李隆基允许高仙芝出兵。

    吐火罗虽然分裂,却是葱岭西的最强势力。正常情况下,大唐的兵马很难到那里。

    但朅师(今巴基斯坦奇特拉尔)是一个弹丸小国,他就在葱岭西。

    高仙芝一举攻克朅师国,成为继苏定方之后,第二个翻越葱岭的大唐名将,将大唐的强大施加到葱岭以西。

    然而苏定方远征,带来的是整个大西域臣服。

    就看这一世的高仙芝,会怎么做了。

    此时黑衣大食未站起来,他们虽然还控制着昭武旧地,但对葱岭西吐火罗一带数十个国家的影响力减弱。

    这些国家和部落,通常是谁强大,谁能影响到他们,就投靠谁。

    “如果真是无番邦之礼,臣同意进攻石国。就怕边将贪功,坏我大唐在西域的好局势。”

    李瑄模棱两可的说道。

    他意思是,相信高仙芝说“无番邦礼”,而非石国主动挑衅。

    石国(今乌兹别克斯坦塔什干)为昭武九姓之一,是粟特人建立。

    同时,石国也是距离葱岭最近的国度,拿下石国,将打开昭武故地的门户。

    但坏就坏在,如果石国没有投靠大食,没有侮辱大唐,高仙芝贸然攻破,大唐在西域的声望,将一落千丈。

    更何况李瑄知道,历史上的高仙芝还不止这些……

    “国小而不处卑,力少而不畏强,无礼而辱大邻,可亡也!直接诏令高仙芝发兵朅师,务必生擒朅师王,我要处死几个西域国王,来震慑大食。”

    李隆基话语中充满戾气。

    以往大唐俘虏异域君主,李隆基往往网开一面,甚至还会给予大将军、将领这样的虚职,让其在长安了却余生。

    哪怕让李隆基咬牙切齿的小勃律王,在被押送回长安后,也只是幽禁起来。

    现在却想杀死他国的君主,可见李隆基心态的转变。

    “圣人……英明……”

    李瑄只是凝重地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今年春,关中有大旱,常平新法派上大用,使大族难以兼并。七郎需要什么奖励呢?”

    李隆基瘾犯了,又想给李瑄奖赏。

    这一年多来,李隆基赏赐过李瑄五次,每次都有金银玉器,李瑄将其中的一部分赠给济生堂。

    “新法还未稳定,慈幼堂未建立,纠婚有众多遗漏,圣人恩德深厚,臣不敢再讨要奖励。”

    “只是臣发现承平日久,各地官吏松懈,安于现状,以为无功无过,就能高人一等。地方贪腐依然存在,即便现在震慑一时,然难改后世。”

    “臣想出策略,希望能永久杜绝这种现象……请圣人过目……”

    李瑄说话的时候,取出一份文书,递给李隆基。

    李隆基没有犹豫,接过李瑄递来的文书。

    他从头到尾读完以后,眉头微皱。

    第一条为《考成法》。

    李瑄罗列清晰,条理分明,并且解释大唐承平日久后,官吏的懈怠,和难以遏制的贪腐现象。

    甚至还有皇权不下乡,朝廷法令无法执行,圣人意志无法传达的情况。

    针对实际情况,李瑄希望推行考成法。

    第一,登记造册:朝廷六部和御史台等府衙将拟办之事按地域远近、时间缓急登记造册,限期完成,按月考查。

    第二,逐月检查:六部和御史台按账簿登记事项,逐月进行检查。每完成一件登记一件,未完成必须如实申报,陈述因果,否则论罪处罚。

    第三,中书门下堂监督:宰相们根据账簿登记,对六部的稽查工作进行查实,确保考核的公正性和有效性。

    考成法的最终目的,是整饬吏治,改变轻浮风气,提高官吏办事效率,为民谋福。

    通过设立详细的考核标准,考成法能督促官员履行职责,减少腐败现象,提高了各地官府的行政效率。李瑄希望能形成一套完善的官员考评机制。

    这是在逼迫官吏有为。

    李瑄的第二条,改租庸调为一条鞭法。

    将各郡县的田赋、徭役及其他杂征总为一条,合并征收绢钱,按亩折算缴纳,简化税制,方便征收税款。

    最重要的是,地方官员难以作弊,增加财政收入。

    这是把地方官吏的命根断掉。

    一条鞭法有利于减轻百姓的负担,使百姓摆脱了一部分劳役束缚。

    更让百姓对大族、豪强的依附减少。

    两法在大唐非常理想,若成,国家必然走向新台阶。

    但李瑄知道,大唐和后世的大明不同,两法必须要军队保驾护航,随时镇压。

    否则既得利益者一定狗急跳墙。

    李瑄的常平新法他们能忍,那是因为常平新法损害的是大族和豪强的利益。

    没有地方官府撑腰,他们只能忍。

    但考成法和一条鞭法,损害的是官吏的利益。

    当地方大族,官吏,一起得罪。

    必然会有动乱发生。

    “法令严苛,恐地方不可承受。”

    李隆基缓缓向李瑄说道。

    曾经姚崇、宋璟的法令,和此一比,简直是小巫见大巫。

    “臣一直强调治吏,然而对于治吏的法门,依旧是以往的考核、审查,此虽能揪出一些滥竽充数者,但依旧有许多隐藏更深的害群之马。长此以往,官吏会想法设法逃避,越来越腐朽堕落。现臣拿着锤子,站在大唐的地图上俯视,臣一直紧绷着弦,地方官吏已经知道臣落锤的位置,和臣捉迷藏……”

    “吏部的考核,他们合格,不代表他们能力;御史台监察,他们无罪,不代表他们明净;他们欺上瞒下,阳奉阴违,地方百姓不知道他们的贪婪,将怨恨指向朝廷,而他们赚得盆满钵满,用这些民脂民膏,萌荫子孙。这是豪强的诞生……”

    “臣和圣人想象的一样,两法很难成。但臣愿意排除万难,敢当人先。整饬吏治一定会像常平新法一样顺利。”

    “扬汤止沸,不如釜底抽薪。臣手持锤子,就是在扬汤止沸。一旦一条鞭法和考成法完成,是为釜底抽薪。我李唐对江山的统治,也必然固若金汤……”

    李瑄晓之以理,动之以情,绘声绘色地忽悠李隆基。

    他了解李隆基,只要在李隆基心中种下种子,画上蓝图,让李隆基认为一条鞭法和考成法能实现。

    就算朝廷文武百官反对也没用。

    “七郎言之有理!”

    李隆基信了李瑄的鬼话,主要是常平新法的顺利,慈幼堂和济生堂带来的声望。

    让李隆基对李瑄的能力深信不疑。

    可以试试!

    反正都是由李瑄一手推动,失败也有人背锅。

    “那明日早朝,臣提出考成法和一条鞭法,与群臣说明。文武百官一定会反对,但臣会与他们辩论。”

    李瑄试着向李隆基说道。

    暗示李隆基明日要早朝。

    “可!明日我会参加早朝。”

    李隆基点头说道。

    他的想看看李瑄怎么赢得文武百官的支持。

    “樱桃饆饠来了……”

    就在这时,杨玉环亲自用端着一个水晶盘从门内走出。

    水晶盘上,摞着整整十个樱桃饆饠。

    一上来,清新的香味,便掩盖玉案上的其他点心。

    李瑄没吃过樱桃饆饠,只见和印象中的油炸饆饠不同,杨玉环所做的樱桃饆饠似乎是蒸的。

    “七郎尝一尝……”

    杨玉环坐下后,先为李隆基递一个樱桃饆饠,然后素手拿起一个樱桃饆饠,递给李瑄。

    “多谢娘子赐膳……”

    李瑄向杨玉环微微一礼后,接过樱桃饆饠。

    此时李隆基已经吃起来,看起来满脸陶醉。

    在杨玉环妩媚又清正的目光中,李瑄也咬了一口樱桃饆饠,薄饼裹着樱桃肉,甜甜的,香嫩爽口。

    李瑄觉得还不错,回去可以试着做一下,给姜月瑶、裴灵溪她们尝一尝。

    “七郎觉得这樱桃饆饠和其他饆饠相比如何?”

    杨玉环很在意李瑄的感受。

    “回娘子,这是臣吃过最美味的点心。”李瑄回答道。

    “七郎还是这么会说。”

    杨玉环浅浅一笑,心中非常高兴。

    这是她根据原有的饆饠,特意发明的水果类型饆饠。

    区别于油腻的肉饆饠。

    李瑄说好吃,让杨玉环有一种成就感。

    接下来,李瑄又吃了三个,这才作罢。

    宫女送上金盆和绢巾,示意李瑄洗手擦拭。

    “因七郎的《水调歌头》,近段时间,长安多有填词。但皆不如七郎的词有味道。七郎可否就暮春时节,发挥想象再写一首词。”

    兴致罢,又饮几杯美酒,李隆基向李瑄询问道。

    “提起暮春,不外乎教坊名曲《蝶恋花》,臣重改格律,前几日新作一词,还未传出。不知圣人和娘子是否愿意观读?”

    李瑄沉吟一下,向李隆基说道。

    为维护自己大才子的名声,李瑄这一年多自己做了几首诗,又抄袭几首符合场景的诗。但始终未抄袭一词。

    “蝶恋花!来人,上笔墨……”

    李隆基更来兴趣,急于让李瑄展示。

    杨玉环也眼波明亮,充满期待。

    高力士立刻从紫云楼内,拿出笔墨纸砚。

    不一会儿,宫女将墨磨好。

    李瑄长舒一口气,纸笔写下《蝶恋花春景》。

    花褪残红青杏小。燕子飞时,绿水人家绕。枝上柳绵吹又少。天涯何处无芳草。

    墙里秋千墙外道。墙外行人,墙里佳人笑。笑渐不闻声渐悄。多情却被无情恼。

    李隆基和杨玉环就近一字一句地读。

    词立意清新,堪称绝佳,果然只有李瑄才能作出这样的词。

    特别是“墙里”、“墙外”这一段,诗词最忌讳重叠,但这三句读起来错落有致,难人寻味。

    但这一句话,却让他联想到杨玉环还是寿王妃时,他爱而不得,最终千方百计的场景。

    不论是“天涯何处无芳草”,还是“多情却被无情恼”,看似是写暮春场景。

    但李隆基总感觉其中有一种情绪。

    但李瑄如日中天,不该有这种情绪。

    难道是他多想,李瑄仅仅是在惋惜暮春吗?

    旁边的杨玉环则想法不同,她一度心跳加速,是她太敏感了。

    实际上,需要等几年后,朝野学者才自认为“完美”解读这首词,传授后世。

    “七郎的才华,盖王维、李白啊!有没有填曲?”

    李隆基只以为李瑄的寓意是对那些反对新法的人。

    这段时间,许多人也是这么认为的。

    想通以后,李隆基再看这首词后,就爱不释手。

    “臣才拙,还未填曲。”

    李瑄回答道。

    诗词就是通过作者所处的环境去赏析。

    在大唐,只有李瑄能作出这种别具一格的词,人们的联想自然会不同。

    而“多情却被无情恼”,本就包含太多。

    “我亲自为此词填曲,流入教坊,可否?”

    李隆基艺术细胞在发烫。

    “这是臣的荣幸。”

    李瑄不敢向李隆基要版权费,恭维一声。

    “玉环,你觉得这《蝶恋花》如何?”李隆基看杨玉环不说话,问她一句。

    “七郎的词,总令人惊讶。”

    杨玉环掩盖情绪,向李隆基回道。因为慌张,她不敢再多看李瑄一眼。

    可惜李瑄不知,否则心中一定会无语。

    一场游玩,至中午以后,偃旗息鼓。

    李隆基和惆怅的杨玉环一起,摆驾从夹道回兴庆宫。

    儿孙们也各回各家。

    “杨中丞。”

    杨钊和虢国夫人腻歪在一起,他准备离开上马车的时候,被李瑄叫住。

    而且李瑄还是当着杨氏姐妹的面叫住他。

    “相公有何吩咐?”

    杨国忠看了一眼生气的虢国夫人后,只能硬着头皮来问候李瑄。

    “待日昳时分,来我府中,有事商议。”

    李瑄淡淡地说道。

    “下官身体……有些不适!”

    杨国忠吞吞吐吐地说道。

    他此时按理说势已成,但看到李瑄依旧心虚。

    刚才李瑄能和李隆基一起在紫云楼凭栏尽欢,他只能下方火热的看着。

    貌似李瑄的权势越来越稳固,李林甫之流,已经不足为惧。

    但他的身份是“杨”,杨国忠清楚李瑄在防止杨氏敛财,但五杨都不是省油的灯。

    他们的私第建筑一半,不得不停下。奈何李瑄能讨好杨玉环,五杨无法扳倒李瑄,只能在心中暗恨。

    杨国忠是投机者,他权衡利弊,觉得杨氏的身份,对他更重要。

    现在他不想与李瑄走的太近,但更不能得罪李瑄。

    “也没什么,明天我会在朝会上颁布两条新法,圣人已经同意,明日希望杨中丞能支持!”

    李瑄向杨国忠透剧一些消息。

    “相公放心,我一定是第一个为相公击笏的大臣。”

    杨国忠信誓旦旦地保证道。

    他抓住关键词,圣人同意!

    明天就算李瑄说的新法再离谱,他也会为李瑄摇旗呐喊,以博得圣人的好感。

    “好!身体是革命的本钱,杨中丞可要注意身体啊!”

    李瑄拍了拍杨国忠的肩膀,关心一句。

    “多谢相公!”

    杨国忠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。

    两人在比谁的演技更好。

    李瑄乘车回天水王府后,立刻派遣亲卫和奴仆,去邀请变革派的官吏到府中一聚。

    日昳时分。

    与李瑄最亲近的上百名在京大臣,再次来到后花园的梨树下相聚。

    包括赵奉章、杨慎矜、杨璹、韩朝宗、颜真卿、李岘、裴遵庆、颜杲卿、韦见素、杜琎、路嗣恭、上官青、杜甫、吕諲、张镐、崔颢、李霅、李季卿、李琦等等。

    地方上、御史,也有许多李瑄任命的大臣。还有刘晏、杨绾那样的宰相之才。

    不知不觉,李瑄“兵强马壮”。

    其中,杜甫已经被李瑄升任为侍御史。

    这种位卑而权重的官职,是无数官吏想要担任的。

    李瑄要让天下人知道,杜甫是他的亲信。

    在不断随风飘落的梨花下,李瑄向赵奉章、李岘等讲述考成法和一条鞭法。

    新法实施,必先说服他的支持者。

    如赵奉章这种悍吏,对李瑄的考成法和一条鞭法拍手叫好。

    他主持吏部之事,明白许多地方官吏狡兔三窟,且处事消极。

    他是秉持强法政策的人。

    还有一些支持李瑄的官吏,盲目跟从,他们把李瑄的话奉为圭臬,认为李瑄说什么都是对的。

    一条鞭法和考成法,都是整饬吏治,惩治贪腐,为国增加财政。

    好的法令为什么不能实行呢?

    而李瑄的支持者中,不乏精明且富有智慧的能人。

    他们非常清醒,觉得李瑄太草率,这个时候下药太猛烈并非好事。

    常平新法看似有成就,但实际上还要再等几年,验证成果。

    已经得罪了天下的豪强、大族。

    现还要得罪天下的官吏,这不是明智的举动。

    “启禀相公!考成法和一条鞭法,现就实行,有些操之过急。下官觉得此法一出,地方官吏将人心惶惶,可能会葬送相公苦心经营的大好局势。”

    现任户部侍郎的李岘起身向李瑄说道。

    他是站在李瑄为“良相”的角度考虑。

    平时信奉佛道的李岘,语气却非常激烈。

    因为料定此二法一出,于李瑄不利。

    “李侍郎言之有理,地方上错综复杂。哪怕监察入郡县,所见所闻,不过冰山一角,请相公三思。”

    现任工部侍郎的路嗣恭也向李瑄说道。

    他从地方上回来,虽有惩处,但深知地方上势力庞大,特别是那些山高皇帝远的地方,监察御史和采访处置使能看到的,不一定是真的。

    “相公,两法几乎锁住地方官吏,不仅仅是贪官污吏,那些清明的官吏也会因为考成法的严苛而激烈。如果要实行,也只试着先实行一条鞭法。”

    吏部郎中裴遵庆也出来劝说李瑄。

    同时,张镐、颜真卿、杜甫等,也认为有不妥之处。

    李瑄很欣慰有这么多人指出错误。

    这几年来,他苦心营造的局势,都在为他今后所铺垫。

    随着执宰的时间变长,他不再感情用事。

    当所有官吏望向李瑄的时候,李瑄沉默片刻,才娓娓说道:“天下郡县百姓皆知长安繁华,然举头见日,不见长安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知道现在颁布新法,时机不成熟。但一个宰相能执政几年?除我以外,接下来的宰相,还会实行我的新法吗?我觉得一定不会。”

    “既然如此,我为何不趁为相的时间,将新法描绘,试着实行一下?”

    “纵千万人吾往矣,当年我率领丰安军,被突厥五万骑兵包围在土丘上,日夜围攻,突厥却不曾战胜我。谁能料到那样的胜利呢?”

    “诸位觉得我可以等一等,但我认为我不能等。如果事不可控,我不过是贬到边疆,重新骑上战马,拿起马槊罢了。重新来过,我一定还会如此,上不愧苍天,下不愧黎庶。”

    “我曾说过天变不足畏,祖宗不足法,人言不足恤。我是在追求道义啊,我很渺小,但我敢向苍天伸出拳头。”

    “比起芸芸众生,宰相、天水郡王、吏部尚书,又算得了什么呢?”

    李瑄的话除了表达为天下百姓以外,还在说明他不可能一直是宰相。

    在场的官吏很容易联想到,李瑄指的是李隆基百年之后,太子登基。

    想成这一点后,他们就有点理解李瑄为何急于颁布新法了。

    因为李瑄怕将来没有机会!

    经过这么一说,连李岘都不再说话。

    但他觉得不对劲。

    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,他以前一直认为李瑄稳扎稳打,现在却将自己置身于不利。

    他相信以李瑄的智慧,会有更好的策略。

    是以,李岘也陷入迷茫之中。

    只有李瑄的岳父裴泛欲哭无泪。

    为啥这么着急搞这些呢!当初就应该听他的,用鱼肠剑给李亨上一课。

    李瑄的操作,让懂得和不懂的,都懵逼了。

    “请诸位支持我,让此二法能顺利实施。”

    李瑄最终又动情地向众人说道。

    “想成为官吏的士人如过江之鲫,我认为杀鸡儆猴后,考成法和一条鞭法不在话下……”

    正式成为大理寺卿杨璹无条件支持李瑄。

    “我支持相公,法令实施后,天下繁盛。以我性命换法,亦心甘情愿。”

    赵奉章自是支持李瑄。

    “做任何事情,都有困难,只是分大小罢了。”

    杨慎矜同意一条鞭法和考成法。

    接下来,韦见素也同意。

    “必跟随李相澄清天下……”

    有这些三品大臣支持,其他无条件支持李瑄的臣子就更多了。

    他们看到困难,但更愿意相信李瑄能带着他们克服困难。

    李岘、路嗣恭、裴遵庆等,心中也被感染,他们看梨花落在李瑄肩头,产生期望。

    或许一条鞭法和考成法,会如常平新法一样顺利呢!

    不论怎么样,在朝会上李瑄会鼎力支持。

    变革派官吏离开李瑄的府邸后,已经是日落。

    李瑄不顾宵禁,乘车前往裴宽的府邸。

    告诉裴宽一条鞭法和考成法的事宜后,裴宽有和李岘一样的顾虑。

    李瑄向裴宽担保,只需要裴宽的支持,其他事情李瑄,哪怕是罢相,他一力承担。

    裴宽最终同意!

    如考成法这种,考核官吏,为民得利。

    李瑄肯定不需要真正实施,但必然要让天下百姓知晓,这是被誉为‘小相公’的李瑄所为。

    今年春天的时候,李瑄以使职繁多为由,卸任常平新兵指挥使,推荐廖峥嵘接替。

    除了朝廷的文书,常平新兵更能将此事传到乡里。

    翌日,兴庆殿,朝会。

    隔了五日,李隆基终于通知文武百官上朝。

    由于些许大事,此次朝会李隆基没有像之前那么慵懒。

    此时此刻,坐在文官首位的李林甫一脸老态,虽戴着官帽,但能看到他两鬓皆是白发。

    任谁都能看出李林甫风烛残年。

    他自年入花甲后,一直饱受李瑄打击。

    去年还得了一场大病。

    病来如山倒,病去如抽丝。就成了如今的模样。

    李瑄还感慨过,李林甫本来还能活了两年,现在看样子不一定活到历史上上的岁数。

    李林甫此时已经心灰意冷,李瑄稳如老狗,让他根本没机会再对付李瑄。

    而他在恍惚间,似乎经常梦到生命的尽头。

    明面上是李林甫主持朝会,实际上许多日常政务和地方事宜都是李瑄来决断。

    天平倾斜后,现在李瑄处理的事情,连保守派都懒得去反驳。

    “启奏陛下,当今地方官吏敷衍、贪腐严重……在税务上,租庸调紊乱,已经不适合朝廷,当颁布新的税法……臣思索考成法整顿风气,一条鞭法为新税法,望陛下同意……”

    日常事务处理完毕后,李瑄按照惯例,将昨日的文书,重新呈给李隆基。

    高力士接过文书后,李隆基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番,然后由高力士念给朝堂的文武大臣。

    文武大臣得知李瑄要颁布新法,侧耳倾听。

    但得知新法的内容后,脸色愈发精彩……

    李瑄这是变着法整地方官吏。

    虽然利国利民,然组成天下的是士,而非民。

    李林甫枯瘦的身体突然一抖,浑浊的目光变得清明。

    “一条鞭法欲将各州县的田赋、徭役等杂征总为一条,合并征收绢钱,按亩折算缴纳。考成法能督促官吏恪尽职守,众卿对此有何看法?”

    高力士念完以后,李隆基开口向文武大臣问道。

    “启奏陛下,如今官员办事拖沓,政务堆积,考成法能明确职责,督促官员按时完成任务,于国于民皆有益处。而一条鞭法的税务改革也势在必行,抛除苛捐杂税,不仅减少贪腐,还会对国家有利。”

    礼部尚书韦见素在李瑄的示意下,出列赞成,并说出理由。

    正三品的官吏,话语很有份量。

    “卿所言与朕一样。”

    李隆基认同韦见素的话。

    “启奏陛下,臣对此有所担忧。不论是考成法,还是一条鞭法,但操作起来恐过于严苛,易使官员为完成任务而急于求成,忽视郡县百姓,灾祸横生。”

    中书侍郎宋浑出列拱手道。

    此法令将损害的利益太多,宋浑是李林甫的亲信,他本很少站出来,现在他不得不辩解。

    他还是老一套说辞,明明是于国民有利的策令,却用“人心”去质疑。

    而对于宋浑的话,李隆基没有回复,显然想让李瑄开口。

    “如果是宋太尉在此,一定会毫不犹豫同意新法,因为宋太尉问心无愧。”

    李瑄面对宋浑,答非所问。

    宋浑的父亲是与姚崇并称的宋璟。

    李瑄知道宋浑敛财众多,在历史上是巨贪。

    只是现在他收敛许多,李瑄没有找到把柄问罪他。

    “家父在天有灵,也一定不会同意。”

    宋浑有些不自然,但他面不改色地说道。

    “之前宋侍郎说一条鞭法和考成法会使官吏急于求成。但是在颁布常平新法的时候,许多文武大臣也这么说,现在常平新法良好运行,那些阻挠新法的郡守、县令都已被处死,而阻挠一条鞭法和考成法的官吏,也会如此!”

    李瑄刚才提起宋璟是先声夺人,现在则正言正色地厉声质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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