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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7 真真假假

作者:一稻丰
更新时间:2018-11-13 04:45:22
    剑尖入肉三分,血滴凝出,顺颈滑落,但终究还是停住了。

    薛支眯起双眼:“那不过是我梦中所见。”

    善缘一面看他的反应一面抬手捏住剑背小心翼翼的挪开,“在涅槃坡我就说了,象梦即是现实在梦境中的反应,你就没想过那女子其实是个活生生的人吗?”

    “我怎知这不是你为了保命所编造出来的谎话?”

    “如果只是为了保命,我不会在那时就提醒你,我怎么说是一回事,你信不信那却又是另一回事,你爱听不听!”

    薛支将杖剑插在她耳边,拄剑凝思,隔了半晌才问:“先说你是从何得知这些事,到底是谁告诉你的?”

    善缘将信中见闻在脑中快速过了一遍,思量要透露几分真相来取信于他,见他面露凶相,若是迟疑太久,怕更遭他猜忌,于是道:“若我说那女子是你的亲生母亲,而我正是你的亲小妹,你信是不信?”

    “你!”薛支加重手劲,恶狠狠道:“胡言乱语,找死!”抬手作势要击向她的天灵盖。

    善缘冷汗直冒,眼中却不露怯,无畏他的杀气,迎视上去:“你背上有个天地玄纹的烙印,与我左臂上一摸一样。”见他愣住,眼神里有丝动摇,又道:“你先放开我,我证明给你看。”

    薛支与她目光相对,犹疑许久,收手退开,善缘捂着颈上伤处轻咳两声,忍着肩痛强撑起身,扯开衣襟脱了半边袖子,薛支一看,上臂果真有一圆形烙印,乍见之下像一颗朱砂痣,实则内外双环,中横一线,上赤下紫,代表了天地乾坤。

    薛支擒住她的手腕拽到眼下细细审视,伸指来回轻抚。他虽无法亲见自己背上的烙印是什么样,但听他人描述,正是如此,心中不由信了几分,却不知这是善缘拿着卢越翁所给的图样,下山找手艺人用火针刺上去的,再用药水反复浸泡洗涤掩去针痕,自然不露马脚。

    善缘轻咳一声:“看够了没?这天寒地冻,是存心想冷死我么?”待他松手,抽臂缩回袖中,扣上衣襟,嘻嘻一笑:“我本也是不信,直到你在山谷里换衣,见到背上的烙印时才确定,我这声大哥,可不是胡乱叫的。”

    “别高兴的太早,是与不是,待你说完之后再做论定,若然让我发现你有半字是假,断不留情!”这么说时却收剑入鞘,坐了下来,眼中红潮渐渐褪去。

    善缘见这招很是受用,心安不少,抹去颈上的血,蹲身把被他踹翻的石炉扶起,点上炉火,才又坐回原位。

    “把事情的来龙去脉,给我从头至尾说清楚。”

    善缘叹道:“我被义父捡到时不足周岁,被包里揣着绢帛,正是阿娘以血记事,写下我的身世,十岁那年,义父才告知我真相,可惜那绢帛不知为何只余半卷,上面留有你的名姓,生辰八字,详述了你身中奇毒之事,阿娘只说时日不多,要留在虫沼陪你,盼我能早日长大,代替她为你找寻解毒的方法。”

    “那绢帛何在?”

    “没带在身上。”见他眼神微变,忙又道:“东西在那里跑不掉,你随时可以去确认,自打我知道真相后,每年都会去往生林外打探你的消息,但次次落空,哪知道这回这么巧,就让我碰了个正着。”

    “除此之外,我的事,你还知道多少?”

    善缘见他握紧龙头杖,说话时更加谨慎:“只知道你因为中毒受制于人,至于那人是谁,或许阿娘有写,但不在那半卷绢帛上,起先我也不晓得你……你是吃斋念佛的,现在既然知道你是和尚,又参与灭寺,你背后……估计也是佛门组织。”

    薛支也不否认,只问道:“绢帛上可有提到对我下毒的人?我为何会受他控制,他与我们又是何种关系?”

    善缘摇摇头:“我身上这半卷绢帛,大部分都是在写你的事,薛支这名字,正是阿娘帮你取的,她借这个名字,寄托了对你的思念,希望你有朝一日能离开虫沼,好好做人,却对我的名姓、生辰八字只字未提,善缘这名字还是义父帮我取的……”说到这里落下两滴泪来,似有怨尤,只见她抬袖拭泪,吸吸鼻子又道:“或许其他事情都记在另外半卷绢帛上,只是我不知道而已。”

    薛支双唇紧抿,垂眼冥思,善缘看不出他的情绪,只是兀自心跳如鼓。她这番话,真中带假,假里藏真,就不知道能让他相信几分。

    风过林动,落叶沙沙作响,小亭里炉火摇曳,更衬得廊道幽深。

    善缘被这股沉肃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,背后冷汗湿衣,肩痛早已麻木,此刻她只想逃离这个地方,逃离恶鬼身边,命悬一线的危机感她从未这般深刻的体验过,面对这种难以掌控的局面,她从来都只有一字口诀——逃,但这次不同以往,被亲情、恩情缠住了脚,她避也避不掉。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,才听薛支道:“我暂不杀你,你的话,待我回去之后自会印证,若有差池,你也别妄想能逃出我的手掌。”

    “我要想逃,一开始就不会接近你,不过……你说要回去,是为了拿缓解毒性的药吗?那样的话大可不必。”见薛支斜眼望来,又道:“阿娘虽然不知道怎么根治你身上的毒,但缓释毒性的方法却记在绢帛上,那日我让你喝金斗茶,也不是要害你,你所中的毒乃是血毒,是以至亲血液炼制而成,这种毒溶血即散,随气而动,金斗茶能封住你的气脉,只要你不发气,毒性就不会继续扩散。”

    薛支近来确实毒发次数减少,药物只能为他延命,却不能减缓血毒带来的痛苦,自去年起,他便每日都要受万蚁钻心的疼痛,定期服药只能压制一时,但与善缘结伴期间,这种痛苦却日渐舒缓,这两日竟再没发作过一次,虽心觉蹊跷,却没往金斗茶上面想,被她一说,不由得不信。

    “即便你说的是真,也只能缓一时之痛,不是长久对策。”

    善缘道:“所以我才说要去江东,据闻那儿有一代炼丹奇人,人称古鼎丹王,擅长调血术,或许可以解开你身上的血毒。”

    “这种说不准的事,盲目耗时,也未见得能有好结果。”

    “再不好也总比你现在这样好,你也不会指望对你下毒的人会真把解药给你吧,这样活一天算一天,不难受吗?你也说过,既然知道根源就不怕没有解方,以前没人告诉你也就算了,现在既然知道了,当然要去找,至少我不会害你,还会帮你。”

    薛支轻笑一声:“这也说不准。”

    善缘听他口气和缓,知道自己暂时脱险了,心上悬着的大石头总算落定,这一放松,肩痛脖子痛一齐涌上,疼得她几乎喘不过起来,忙又吃了一颗沉香丸,龇牙咧嘴道:“先不提这个,我要去找堂主讨些伤药,你……你也真是能下得了重手。”

    “我与你同去。”见她起身,薛支也跟了过去,走在她身后。

    善缘没好气道:“你这人疑心真重,怕我偷跑了不成?就说要去江东了,你不跟我走我还头疼呢。”

    “与我在一起,你就不怕被我一时性发夺去小命?”

    “怕,怎么不怕?”善缘叹了口气:“你以为我想么?如果你不是我亲大哥,我才懒得管,好玩的事那么多,我做什么跑你这儿受罪?”说着踢开脚边的小石子,还真有那么点气闷。

    薛支侧脸看了她一会儿,嘴角微扬:“我倒想看看,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养出你这样的女孩儿。”

    善缘回头对他做了个鬼脸,笑道:“急什么,你总能见到的。”

    二人一前一后走出香竹坊,进入大院后,薛支叫住善缘:“你伤处流血了。”

    善缘抬手往脖子上一抹,果然摸了满手血,讶然低呼:“怎么还在流?”

    薛支道:“我的杖剑与其他武器不同,刃上埋了金蝉丝,若被它刺伤,凝血不易。”从怀中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油纸包,“我这儿有止血的药,你过来,我帮你敷上。”

    善缘斜眼睨他:“你啥时候这么好心了?”

    薛支道:“让你这样去找堂主,他看了必要追问,未免麻烦……”一把将她拽到身前,先拿布条替她把血擦净,打开纸包,里面有几块膏药和一个小瓶,只见他取出一块膏药摊在掌心,从小瓶里倒了些红色粉末在药片上。

    善缘见那红色粉末湿湿软软,有些像碾碎的朱砂,但气味苦中带腥,十分刺鼻。

    “等一下……”她心觉不对,忙想往后退,却来不及了,薛支已将膏药拍在伤处,登时一阵刺痛从创口蔓延开来,整个脖子火辣辣一片片,像被烙铁灼烫:“你…你对我下毒!?”忙要去撕那药片。

    薛支夹住龙头杖,抓住她的双手朝两边拉开:“别动,越动毒性扩散的越快,放心,一会儿就不疼了。”

    善缘狠狠瞪向他:“臭和尚!你好狠毒的心肠!”

    薛支任由她骂,不气不恼,还好心情的笑道:“你我一人一次,也算公平。”

    “我是帮你,你却要害我,这叫公平?”

    薛支敛去笑容,冷冷俯视她:“话都是你说的,岂能尽信,再则我也并非是要取你性命,下毒只是为了不让你脱逃,只要你不耍花招,我会定期给你解药,待证实你所说的话确实可信之后,才会帮你根除毒性。”

    善缘舔了舔下唇,眼珠一转,薛支即道:“这毒是我以血肉喂食虫沼里八种至毒的奇虫,让其厮斗,待毒性高涨时碾碎榨制而成,一旦入体便附骨而生,极难诊断,只有我的血能解此毒,解毒的手法也极为特殊,你别妄想能找到其他解方。”

    善缘怒极反笑:“己所不欲勿施于人,大哥,你真忍心让小妹跟你承受同样的痛苦。”

    “兄妹更应有难同当不是吗?”他轻描淡写一语带过,放开她的手:“走吧,先把你肩伤治好,免得日后累赘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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