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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章 石意思动 (上)

作者:姒姜
更新时间:2018-11-13 04:53:27
    十二月二十,正是各部最繁忙的日子。礼部、工部不仅要应付国用,还要腾出手来筹办新年的庆贺。当然内务府、宗人府也跟着焦头烂额。同时吏部要负责官员考绩,刑部要审批大量案卷,择要收录。

    户部是任务最重也最无头绪的。前段日子户部侍郎撤换,尚书汲克调任,方星降职,只升了个风显明上来主理。人手不够,又是新的一套。光是清算国帑就已够呛,更不用说还要进行来年的财政预算。人力不够,心力更不够。但也只能僵着,风显明屡屡求助于闻家帮忙,但闻谙身为尚书省左丞,同样事务缠身。水扬波都是身兼两职,忙不过来,哪还有余力管他?当然闻家也不想插手这个烂摊子,怎么做怎么错的事,他们避都来不及了。

    妫语自然清楚这个情形,却只拿眼瞧着,嘱咐德王佐理,至于人手,一直缺着,没有补上的意思。众臣都看得明白,这是皇上拿眼看着算科一试呢!

    不是孙家人,更不是女皇自己的人,只是这明里看来,总是闻氏独领了户部。但现在这个户部是做对无功,做错要罚。所以用了德王,看来他今后是行什么错什么喽!

    孙预瞧得清楚,自然也乐见其成,他身领六部百官,少了一部还省心多了。

    至于兵部,却变得极为微妙。北防一直有军报频传,匈奴小打小闹地常常劫掠边地城镇,且这个月还拿到了一份颇有分量的军报:剌刺纂其兄位,成为匈奴大单于,囚左贤王撑犁孤涂于雅兰乌木草场,并袭掠纪州东胜,兵犯企口,意图叩关,进兵原州武泉。幸得武泉行军司马章戈与其女章畔率军抵制才阻其于关外,但险情未解。

    这样一份军报于新年之际提上来是不是合适呢?孙业清颇费思量,跑去与自家大哥商议,孙业环以为女皇大力提倡新政,于外防上的顾忌可能就会少很多,且依女皇的心性猜度,怕是于戎武方面不会大大着力。

    孙业清心中略有疑惑,平藩不也是大仗么?不也是指挥若定地下来了么?甚至可以说女皇亲政的基石便是其打下的,因为她几乎参与了每一次的战略布置,大胆启用孙须,重用胡前。这似乎在在都表现出其文治武功的决策力。

    孙业环听了这番疑惑,长久地沉默着,他自诩阅人无数,但这位年方十六的女皇却让他顿感扑朔迷离。她到底在想什么?他一点数都没有。末了,他只关照了一句,即便要备武,也不当处于新政未稳的现在。

    孙业清领命而去,却于途中碰上正要回宫禀事的知云。二人打了招呼,知云见他面有愁容,想到他身在兵部,便出声相询,“孙大人这是由摄政王府来吧?瞧大人满面愁色,可是遇上了不顺心的事儿?孙将军的伤怎么样了?”

    “哎,唉……”孙业清长叹,转而又看向知云,“方才问起将军的伤势……”

    知云眉一挑,“咦?不是说将军的伤并不太重么?怎么不是这么回事么?”

    孙业清苦笑一记,“老夫这个侄儿,将军没怎么当好,却屡惹事端,实在是担心皇上降罪……”

    知云笑开,眼神隐隐,“皇上是极看重孙将军的,怎么会怪罪?前儿不还遣安元殿总管喜雨送去了滇云的贡药么?孙大人过虑了。”

    孙业清眉宇依旧未开,但语气却是略带试探,“公公说笑了。皇上真那么看重须儿么?”

    话至此,知云已略略猜到他的深意了,当下也是心照不宣地一笑,“记得皇上曾说过,这天下要安澜,必得两种人在侧,一是贤良能辅国,一是勇武能戡乱。二者缺一不可。”

    孙业清眉色一凛,听清楚了话中之意,深吸了一口气,便坦言道:“不瞒公公说,臣近日收到一份军报。匈奴新汗即位,似有叩关之意。”

    知云正了脸色,趋马近前低道:“孙大人,此事当缓却缓不得,要慎重啊!一个不当心便是欺军惘上,私扣军报,有通敌之嫌。”

    “公公说的是,我何尝不是如此担心,只是这事关系重大……”他也实在不愿做个替罪羊。

    “不如这么着,”知云语声更低,“大人遣署下一吏进报皇上,那么皇上办与不办以及将来查与不查都与大人无多大干系了。了不起一个用人不当之责。”

    “多谢公公赐教。”孙业清一揖,心中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内臣刮目相看。这一手,高明!如今的军报,皇上是不会马上就理的。这个新年太需要毫无事端地贺贺了。但皇上毕竟是文武双抓的,边关出的事迟早会传到民间,到时再看回过头来,皇上能把这个错背下来?那他们这些臣子都干什么!所以这军报是沉定了!而到了那时,兵部的责任可就提不起了,必得有个人出来顶顶罪,如果孙业清没抽身,便是他位再高权再重,也够死上好几回。

    这皇上身边有人哪!连小小一个内臣都如此精干,可见其主子的城府是何等之深。

    “孙大人客气了。”知云拱拱手,“告辞。”

    “公公请。”

    知云入殿才将王府大小事宜齐述一遍,外殿便报兵部司城郎中铁江奉尚书孙业清令有军报上呈。

    妫语一皱眉,只叫喜雨接了,并不亲自传见。知云在旁瞧得明明白白,只不作声。

    “知云,近来公主怎样?”

    “回皇上,公主虽是啼哭,但已比之前好多了。由奶娘带着并无什么要紧。小王爷也时常去看她,陪她玩耍。”

    “小成王与公主感情很好?”妫语目光深沉地转向窗外,柔和清艳的侧脸没有半分情绪外泄。任是无情也动人。

    “……还可以吧。”知云答得出乎意料地模糊。

    妫语回过脸来一笑,恰似春融冰河,一声轻脆,便是暖风袭袭,绿了春草,红了娇花。“上次刑部怎么判的?”

    知云闻言也松下语气,笑嘻嘻地回道:“挨了五十记板子,三天没能下得了床。”

    妫语微哼一声,“才五十板就让你三天下不了床了?”

    知云苦下脸,“施大人门下可是严刑厉法呀!个个都铁面无私得很。”

    “铁面无私你还会只挨五十个板子?”妫语轻嗤,随即又朝他看来,暖意洋洋,“这几日已好了吧?”

    知云眼珠子一转,笑答,“是大好了,多亏了长光送来的滇云白药,简直神了!”

    妫语睇他,“你是越来越刁滑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启禀皇上,兵部郎中段辰段大人求见。”

    “传。”妫语敛起笑意,知云一躬身,退在一旁。

    “臣参见皇上,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段辰向来对于君臣之礼极为注重。

    妫语一手轻抬,示意他起来,“孙将军的伤怎样?”

    段辰将袖口捏了捏,躬身答道:“回皇上,将军复元良好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妫语点点头。

    段辰见机由袖中抽出一本奏章,高举呈给喜雨,“皇上,臣有一本,奏请皇上御览。”

    妫语接过细看,段辰已在旁申奏:“今天下虽平,然外患猖獗。兵者,国之戍卫也。必行精兵方能强国以抵外侮、捍富庶。故臣窃拟之三:

    其一,宿卫之制当更。凡当宿卫番上,兵部以远近给番,五百里为五番、千里为七番……若简留直卫者,五百里……军分隶十二卫,总十二,为六番,每卫万人……

    其二,招兵俑。臣以为可择下户白丁、宗丁,强壮五尺七寸以上者。若不足,则兼户八等五尺以上。皆免征镇、赋役,此是外州县招兵,可由兵部及州、县、卫分掌之。为抵匈奴之骑射骁勇,可于兵中择材勇者为番头,熟习弩射,以试录取,建骁骑营。

    其三,购马之制。臣以为当由安平府专设马市,大批购入,并择优育后,精草食之……”

    段辰洋洋洒洒地说下来,将碧落兵制的缺漏都来了一次重整,妫语边听边看边想。此议甚好!国之为强,民富、兵强,二者不可或缺。“想得好!”

    她拿着奏本又看一遍,“目光长远,若按此行,不出三年,碧落之兵当精。段辰,想得不错!现在最缺的就是你这等目光长远的臣子。”

    段辰一躬身,“皇上过誉,臣不敢欺瞒皇上,此议乃臣与孙将军共同商讨得之。”

    孙须?于军政方面他倒完全不似平常的大手大脚。段辰说是合议,但奏本所署却只一人,其中缘由自不必明言。妫语神思略转,便知晓必是由旁人提点过了。而那人是谁?妫语淡淡一笑,“回去知会一声孙须,说朕还等着他练支虎狼之师给朕瞧瞧,要他好好养伤,为国珍重。”顿了顿,她又补上一句,“建营,购马一事先暂缓。此事须得与户部好好商讨,但征兵一事,他怀南军可先行,立个样子出来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是。”段辰忽然微微一怔,那日的书生倒是把这些都给料着了。他斟酌了下,“皇上,臣与孙将军在猎熊之际结识了一个人。”

    “哦?”妫语微挑眉,这木清嘉可了不得,不单只让岳穹来荐,连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段辰也来荐他。

    “乌州木清嘉。”

    “乌州似乎专出才子啊!朕还听说有个覃思。”

    说到覃思,段辰想起那几桩事儿来,也不由一笑,“是。覃思文章横绝一代,风采翩然,的确令人倾倒。但这个木清嘉却是个外讷内秀的士子。臣以为其人稳秀有劲松之气,平柔有流水之质。”

    稳秀平柔,妫语闭目想了一下,心中已有计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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