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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34 终章

作者:四木
更新时间:2018-11-13 04:58:09
    庭溪水瘦如弯月,落出了水天清寒之色。白梅南枝独绽,凝如脂玉,天地万物为之遍失光泽。

    冷双成身着碧透改装的襦袄长裙,坐于亭看向满庭芳华。紫玉碎花裙幅徐徐铺开,随风拂过,仿似拖动漫卷湘江水。尤其雪白绒毛缀满窄袄衣襟袖口,以银丝压边,在风微探出头,与参差万蕊映照,衬得人天资灵秀、如梅般素雅高洁。

    耳畔持续不断传来扬笛声,技艺仍和楚轩公不分伯仲,声韵回旋往复,绵绵散向空。

    冷双成倾耳聆听,眼波越过梅林枝角,空濛而低迷。静寂地听了许久,那种如水温润渗入毛孔,渐渐抚熨了全身。

    即使再华美的衣裳,即使再深重的灾难,也无法遮掩残留心底的斑驳痕迹。她想起了冤死的吴三手,想起了病态的荒玉梳雪,想起了原诟病、辟邪沉没,一股隐藏的痛又涌上心头。

    她交叠双臂,轻枕一曲扬,闭上了眼睛。

    梦里繁华落尽,空余一地清明。

    秋依剑放下玉笛,转向亭伏卧的人影。刷漆长睫忽忽抖动,带着她未知的抑制之力。看了一眼沉睡的面容,他低唇吻了吻冰凉的脸颊、眉梢。“还未从心结走出来?”他不住地抚摸如云秀发,低声说道,“与其让你沉睡,不如让你痛快地发泄。”

    园里很安静,秋依剑俯身吻了会,左臂揽过冷双成肩胛骨,右掌放于她腿弯处,将她打横抱了起来。冷双成兀自沉睡,气息平稳,周身浅吐淡淡幽香。将怀人送入典雅床帏,秋依剑立于窗畔,抿唇横笛,继续吹奏《长相思》。清脆婉转的笛声充斥房阁,余音袅袅,不绝于耳。

    梦里是否闻清笛,散入春寒满故园?

    冷双成下午转醒,发觉两名绛衣婢女恭恭敬敬立于房阁外,垂手不语。她揭开紫红锦被起身,看了眼外间沉香桌案,温和问道:“你们是侍奉进膳的姑娘吗?”

    两人恭顺点头,其一个面相机灵的少女说:“王妃,世特地将我们从‘素庭斋’擢来,就是为了打点王妃膳食……”

    素庭斋据闻是扬州第一素食楼,每日只出八桌筵席,以清烹果斋遐迩闻名。冷双成料想是秋依剑见她每日少食多睡、心生记挂才调来两名伶俐丫头,心底顿时有股暖意浮上四肢百骸,每寸肌肤都好像感受到了温热。

    两名婢女口齿清楚地介绍果斋种类,冷双成试了几箸,觉得味道不错,微笑点头回应。简单用毕午膳,她抬头温柔笑道:“你们不必担忧,我吃得少是因为胃口不好,不是素庭果斋有什么问题。”看了眼少女惶恐的神色,她又加上一句:“如果回报的话很难交代,我亲自去和世说。”

    两人伏身称谢,冷双成急忙扶起她们,问道:“世在哪里?”

    “在梅苑。”

    “一直呆在梅苑么?”冷双成有些惊异,通常秋都会在议事阁内批阅书,唯独一次接见扬州府尹才在梅林。

    婢女点头:“世临走时交代过,王妃用完午膳可以去梅苑找他。”

    梅香阵阵,百蕊竞放,秋依剑弃了锦白衣饰,着一袭飞龙暗纹的绛紫长袍,一动不动背手站在梅枝侧。亭台古朴,横枝清溢,一亭一梅映衬,静默的身影显得如仙般俊雅。

    冷双成缓步走近,秋依剑回过头,雪白面容上一双眼眸沉笃若定,透着些微光。耐心等待冷双成走到跟前,他牵起她的手,左掌心差不多包攫了纤秀手掌,一路带她走入梅林。

    “这里的景色不错。”冰清玉洁的梅枝摩挲两人衣襟,白色花瓣受惊似的簌簌洒落,几枝飘拂,点染两道深色身影。淡雅幽香萦绕发丝袖口,秋依剑低下头,轻轻嗅了嗅冷双成鬓角,两臂紧缩,环拥了她的腰身:“告诉我,你为什么不开心?”

    他的唇遣散冰冷,温热如阳,细细落在面颊、脖颈间。暗香盈透,暖和的气息夹杂而起,冷双成半身逐渐升温,她凝视一朵娇丽寒梅,软软靠在他怀里,螓首找到了肩胛处,蹭了蹭:“一直在想以前的战乱,对于这种结局感到无能为力。”

    “不必内疚,你已经尽力了。”秋依剑紧紧搂住她,不透一丝缝隙,“好好陪着我,不准再胡思乱想。”

    冷双成转身,搂抱住他的脖颈,悄声说:“你放心,过些日我就好了。”亲了亲他的脸侧,温言说道:“我也不想和你分开。”

    两人耳鬓厮磨了一刻,冷双成眸色清亮,圈起手腕围住秋依剑,仰视:“秋,我听到了那日扬州府尹的奏报。”

    秋依剑垂下眼睑嗯了一声,啄了下她的红唇。

    冷双成看着他不以为然的样,缓缓说:“皇上提升孤独公地位,是为了和你抗衡吧?”

    “势力均衡,历朝历代都有的事。”秋依剑冷淡地说,追逐那两片薄软的嘴唇,“朝政之争我一向不感兴趣,也没人能打压你夫君,这点你放心。”

    冷双成收紧手腕,贴脸挨近他面颊,又低低地说:“那就好。”沉寂了一会,才开口说道:“秋,我知道你私下里在找赵世,有个事想请求你……你能不能顺便查查林青鸾的下落?”

    秋依剑猛地一勒手臂,力道之大,仿佛要勒断冷双成腰身,他低眼看着她清澈的眸,肃颜一改,笑着说:“好。”

    天气凉彻,还未降雪。扬州大街依然繁华热闹,呈现节日欢庆色彩。冷双成从一品居饮茶出来,垂着手走向单街。

    风卷裙幅,款款拂动,襟袄上的绒毡宛如柳絮飞跃。身躯如杨娟秀,不缓不急地走着,紫衣背影淡敛清寒霜华,来到一家幌上挑着“四海”字样的赌坊门口,她站定脚步。

    守门小厮看了眼冷双成典雅衣饰,目露惊异,延手请她进入。

    赌坊内人满为患,暖意哄哄。众多长袍短袄的身影围聚长桌,不时爆发如潮轰鸣。冷双成站于人后,静静瞧了两轮庄闲互博,清清朗朗唤了一声:“阿骨。”

    一名黑帽小厮抬起头,越过人群看向木柱旁的冷双成。下颌尖瘦,眉眼清秀。

    唐七。

    她警觉地扫视冷双成身侧,冷冷道: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?”

    冷双成清凌凌伫立,敛容垂袖,有如卷轴走出的秀美仕女。她安然自若面对众人,平静说道:“茶楼流传一个消息,一名手巧如簧的少年摇骰必赢,我就知道你来了。”

    唐七拨开人群,大步走到她跟前,冷笑:“是我又怎地?”

    冷双成温和一笑:“我一直有个心愿,想轻身坐下来再和阿骨赌一场,不知阿骨的意思怎么样?”

    唐七飞快冷笑:“我凭什么一定要听你的话?”

    “只是请求而已,没人能勉强你。”冷双成温吞笑笑,身岿然不动。唐七冷冷盯住她浅显笑容半晌,问:“为什么要赌?”

    “没有特别的原因,就是想挥霍两次,找找以前四海里的感觉。”

    唐七听到四海名称,眸色暗淡了下,又抬头说:“好,我就不信每次输于你。”

    世府内,秋依剑长身而立,细细听着暗夜回报。

    “……世妃请唐七上二楼单间,又请来外人验证骰,那人是扬州百年老字号银楼老板,确信无误后,两人一共赌了三场。世妃一胜两负,输了五千两。”

    “五千一局?”秋依剑负手笑道,“她倒是送得大方。”

    笑容盛开如花,攒起在唇角眉梢,清荡荡晕开一层微温,彷佛刹那间打破浮冰掠影,俊美面目泛起波纹。身侧的银光初见公笑得自然开心,怔忡惊立。

    “冷双成赌得开心不?”秋依剑又淡淡问道。

    暗夜躬身:“应该已尽兴。赌局散了,世妃面对骰钟,还兀自坐了好久。”

    “只要她高兴就行。”秋依剑微微挥动袍袖,遣退暗夜,说道:“就算把整个世府送出去,也要确保她赌得开心。”说着朝出走,穿行至庭站定,等待冷双成归来。

    银光赶了上去:“公,那个唐七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能动。”秋依剑斩钉截铁地说道,“冷双成故意输给唐七,就是为了以后让我没名目为难唐七。她做得煞费苦心,我又怎能拆她的台。”

    银光静默一下,仿似鼓起勇气:“公,那我的婚事……”

    秋依剑冷淡地睥睨他一眼:“奏请你父亲大人就行。”

    银光躬身退下,沿边廊穿到前苑,正碰着冷双成指敛袖口静静走回。他先施礼,再细碎说了两句请求,冷双成会意,点头应允,微笑走进庭。

    秋依剑正立阶前,身躯如远山淡雅,俊挺不动。冷双成俊丽面容一出现在门庭转角,他就穿过匍匐跪倒小径两侧的奴仆,牵起她的手往回走。

    冷双成一边唤人起立,一边转头对秋依剑说:“秋,银光是想让你主持婚礼。”

    秋依剑握着她的手指,细细摩挲:“那就随你。”

    晚间夜色朦胧,气温低凉。世寝居熏燃暖香,府阁内温暖如春。香气缥缈如丝,弥漫散至各个角落。

    冷双成沐浴完毕,满身花香走了进来。她坐在楠木桌旁定了定心神,觉得有些口渴,细细啜饮一杯茶。

    秋依剑曲掌支颐,斜靠在暗红雕花木椅上,襟袍微敞,露出了一截白皙的领口。他的眸幽亮如星,又似墨黑曜石,正一动不动地盯住冷双成。

    冷双成回头看,语出惊异:“你坐在这里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秋依剑身躯不动,淡淡应了一声。

    答非所问,冷双成伸手又倒了杯香茗,先浅抿两口,发觉越来越渴,不由得一口饮下。她转过身,正对身后之人:“坐了好久?”

    “半个时辰。”秋依剑保持着慵懒的姿势,双腿微张,雪白的衣襟铺就在他两膝上。

    冷双成移开探向他胸口的目光,口干舌燥。她烦恼地蹙起眉尖,五指并拢轻抚桌面。

    “你的脸怎么这么红?”秋依剑语声矜持,淡淡地问了一句。

    “是么?”冷双成摸摸脸,疑惑地说,“不光是脸,身上我也觉得燥热,这是为什么?”

    秋依剑静默地看了会,不动也不说话。

    冷双成坐立难安。身体里的热意一波快过一波,先是细缕如线沿血脉奔走,等到秋依剑盯着她看,那股热浪成群掀起,鼓突突四散游移,从头到脚简直要爆炸开来。

    她蜷起掌,决然起身;“我先出去下。”

    秋依剑勾动嘴角,掠了点笑容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冷双成不语,急急朝门口夺路而逃。

    嗤的一声,一缕凌厉的指风从秋依剑左手弹出,稳而准,扑扑两下阖上了门阁。冷双成才走了两步,身体里的酥麻让她脚一软,险些倒了下来。

    她烦躁地拉拉衣襟领口,犹如无辜被捕的孱孱幼兽,挣扎不脱。

    秋依剑起身,缓缓走到她跟前,双手后背,微微躬身吮了吮她的唇。

    轰的一下,冷双成腮透霞红,全身上下点起了火。她极快地避开身,微愠:“别靠近我,我难受得很!”

    秋依剑欺近,侧过脸颊,牢牢捕捉到了她的薄唇,浅啜吮吸,辗转不停。

    冷双成手脚发软,无力地攀住他散落开来的衣襟,竭力保持清醒:“别……碰我。”身却是簇簇抖动。

    秋依剑捧住她的脸,乌黑的眼珠定在她迷蒙瞳仁上,笑道:“我忘了告诉你,百花谷的花露如果和素庭斋的白果混合使用,日久了就会诱发**效果。”

    冷双成抿唇**,由于无力,红唇上只落了个浅显的褶印。秋依剑又吻上她嘴角,手掌滑入单衫,满掬峰峦春光,暗哑说道:“今晚我是你的。”

    仿似点燃了遍地爆竹,冷双成浑身燥热难当,她猛然圈住他的脖颈,慌不择路吻了上去。秋依剑坐回红木大椅,将她抱在膝上,手掌分开了她的双腿:“尽你所能,在我身上满足。”

    冷双成红潮遍生,深深镶合两人腰身,攀附、颤抖。

    房内温暖如常,一室绮丽风光。

    庭院冬花吐蕊,花香散透床帏。秋依剑一身清香地走进寝居,弯腰看了看冷双成。

    脸颊雪白,眼睫漆黑,睡得像孩童般安静而温和。

    处理完世府早报事宜,她还没醒,秋依剑见怪不怪,伸出一根长指,以指背缓缓摩擦她的脸。两股冰凉相触,瓷玉面颊被掠出一抹嫣红,似漪落霞缱绻天空。

    冷双成在睡梦微感不适,皱眉拂向轻轻触感。反复折腾几次,见她还未转醒,秋依剑干脆低下唇胡乱啃噬,一只手也越来越不规矩,滑入了锦被。

    冷双成睁开秋水寒潭的眼睛,一片慑人光彩。她猛地一掌击出,力道受制只是柔和,雪白单衣袖口酥软若丝,滑过秋依剑脸侧。

    “早。”秋依剑摸摸她脸颊,笑着说。见她面带愠色,又闪身朝纱幔处一躲,避开了第二掌,嘴里低笑不断。“起来罢,我空闲一天,可以陪你。”

    冷双成缓缓坐起腰身,用紫云被絮包住前胸,慢慢说:“你出去,我要穿衣梳洗。”秀肩斜溢,白皙肤色如寒梅点缀紫红山披,格外傲雪欺霜。

    秋依剑低下俊颜,乌黑沉笃的眸清清闪光,探视她双肩以下的部分。不怀好意地盯了许久,冷双成见他丝毫无离开之意,愠道:“还不走。”

    秋依剑嘴角一勾,笑:“你什么没被我看过,天天满手温香软玉,让我回味长哪!”

    冷双成俏面飞红,悄悄拉高锦被,被面升至颌下,没有说话。窸窸窣窣丝质被缎软滑声入耳,正在细细拉扯间,她突然发现被面不动了。

    一根长指轻轻摁住一角,白皙修韧,指身宛如钉入板,纹丝不动。

    抬起眼,就撞入一双如墨般的眸里,深处隐隐泛起涟漪。

    冷双成直视他面容,大窘。秋依剑忽而一笑,不待她有所反应,合身扑上。

    “啊……”细碎呼喊最终被悉数吞没,只传来模模糊糊的字句,“秋……,清晨……露重……我冷……你别……啊,我说你……你这个畜牲!”

    尾句已被完全堵住,挣扎着发不出声音。

    房帷内只听闻秋依剑长短不稳的喘息,夹杂三四个谈吐不清的发音:“真的……很……软……”

    纠缠了一阵,秋依剑用被裹住冷双成,抱在了怀里:“冷双成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冷双成。”他又唤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在。”冷双成静静靠在他怀。

    “我每天晚上都偷偷睁开眼睛,看着你的脸,害怕你就这样睡了过去。”

    冷双成伸出手,抚了抚他的脸颊:“我不会走,我会一直陪着你。”

    秋依剑躬身,紧紧搂住她腰肢,慢慢摇晃,仿似将她揉进了胸膛:“好,再也不分开。”

    一片寂静,过后,冷双成又抱颈悄悄说道:“秋,我一直记得你的话。”

    “哪一句?”

    “心藏之,何日忘之。”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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