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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2 人生的乐趣

作者:一稻丰
更新时间:2018-11-13 04:45:22
    善缘此番下山,最终目的就是要带薛支回山,让他摆脱佛宗院的控制。

    他嗜杀,就让他远离杀戮,他无情,就让他动情,他不懂生活的乐趣,就带着他去看去听去找乐子。

    不过好像是太过一厢情愿了些,原来他不是普通的赶死鬼,是有资本搅混水的那一类。

    想想也是,他精通佛理又写的一手好字,说是为了克制杀性,但能耐心教他这些,就不会单纯的只是要他去杀人。

    释剑佛老对他说话处处用心,说的好处也很实在,不是空口白牙说大道理。

    有些人胸怀大志,有些人追名逐利,不知道薛支有没有那个雄心。

    释剑佛老要他舍弃俗世——为着日后风光,回头兴风作乱。

    善缘希望他弃剑归田——为着日后踏实,不如当个顺民。

    二选一是个难题。

    薛支不傻,所以他绕开这个话题,直接要释剑佛老开条件。日后那是日后,眼下还是保命要紧,两只受伤的兔崽子当然拼不过道行高深的老狼精,不让他讨到好处,说不定他俩就永远呆在石窟里等着化白骨了。

    释剑佛老见薛支释出诚意,也就不再进逼,反正人在掌握中,有二十多年的教化当底子,鲸吞蚕食,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,便爽快的替他松绑解穴,乐颠颠的出去泡温泉。

    善缘道:“趁他不注意,我们开溜吧。”

    薛支笑她异想天开:“他敢放我们二人独处,就是有十足的把握,我元气损耗过甚,你也受伤不轻,真与他冲突起来,讨不到便宜。”

    善缘歪头打量,发现他死寂的双眼又恢复了明亮,炯然有神,一改之前的疲懒,心里阵阵发酸:“大哥,你是不是下了决心要回暗宗?”

    薛支盘坐下来与她面面相对:“是又如何,不是又如何?”

    又是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,善缘蹙眉道:“佛宗院跟咱有仇,你不记这个仇那是你的事,生活环境使然,我没什么好说的,但我得记,你要是回去,我就跟你断绝兄妹关系,最好老死不相往来。”

    薛支失笑,“你这是在威胁我?”

    善缘跪着挪到他身旁,把头发撩到一侧用手梳理,嘟着嘴道:“你才不受我威胁呢,你看,你跟我在一起总是心不在焉,被你师父讲两句就有精神了,我前面做那么多事,不就全白费了?”

    薛支偏头瞧她满脸斤斤计较的小神情,不觉兴味盎然,伸手捞起一缕发丝在指间把玩:“他教了我二十来年,照理说,让你白费比让他白费损失少。”

    善缘瞪着眼睛鼓起腮帮,拉过他手上的头发:“不能这样来比较,我对你是实心的,他对你是别有居心的,当然我对你比较有好处,你别听他说得天花乱坠,回去说不定会被大刑伺候呢,到那时,你就会想念跟我到处游山玩水的好日子了。”

    “的确,任务失败、违背门规,是要受刑。”

    善缘一愣,见他满面严肃,不觉开始忧心,“如果,我说如果啊,大哥,你要是真回去,他们追究起你的过失,按照你们那儿的规矩,会受什么样的处罚?”

    薛支思忖片刻,“大概……是石刑吧,以剑石贯穿四肢,钉在岩石之上受七日曝晒,再以卤水盥洗伤口,如此反复,刑满七七四十九天还需再受杖责,很少有人能熬得过去。”

    善缘摸了摸手腕,心想这比悬脊抽肠也好不到哪里,都够折腾人的:“那……那老头真能保得住你吗?你两个师兄,瘦的那个还好,胖大和尚可是恨你恨的入骨,难保回去不透风。”

    薛支挑眉:“既然要断绝关系,我回去会如何,你还在意吗?”

    “在意啊,断绝关系又不是绝情。”善缘靠过去抱着他的胳膊,头在他肩侧蹭来蹭去,讨好道:“大哥,不要去冒险,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,马前卒和大将还不都是人家的盘中棋子?至少你当完马前卒还能出盘继续逍遥,如果回头当大将,一出盘就是死棋了!”

    薛支只是轻“嗯”了一声,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,善缘当他还有疑虑,继续游说:“人生三大乐事,吃饭睡觉和欢笑,大哥你都牺牲吃饭和哈哈笑了,不能连睡觉的乐趣也放弃。”

    “你认为我睡得不好?”薛支知道她在信口胡扯,但只要她带着小心思说出来的话,总是很有意思,也就随她扯下去。

    善缘脸红,有些事越是见识多就越是会在乎,越知道破了禁的不堪后果,三从四德对大家闺秀来说是门面,对市井妇人来说是脸面,前者大多崇尚后者大多畏惧。

    自跟薛支在一起,她不知做了多少不要面子会被施火刑浸猪笼的糗事。

    以前听某位窑姐调侃过——要留住男人的心就要留住男人的情,要留住男人的情就要留住男人的兴趣。

    所谓不知而无趣乃正常,知之而不觉趣恐怕就问题严重了。

    大哥当和尚当得久,不知趣也是正常的,只是没想到,她这个二半吊子还没等来喜婆的尊尊教诲,就要先充当喜婆来为人解说何为睡觉的乐趣。

    她搜刮曾经走街窜巷听来的艳事,大致阐述了这么两点:

    首先是一个人睡觉和两个人睡觉的区别——说书先生讲的是两个人睡觉和多个人睡觉的区别,她可不希望家里炊烟寥寥,窗外红杏妖娆。

    接着是一句打油诗:白天要神清晚上得精神,晚上不精神白天就失魂——魂被别的女子勾走了,这据说是闺女出门前必讲的御夫之道。

    至于实际该做哪些事,她还真没深入了解过。

    薛支听了哈哈大笑,善缘头一次见他这么笑,恨不得立时挖土凿坑把自己埋起来。

    “这些事在外说不得。”

    善缘捂着脸:“不是对你,我才没那么厚脸皮,大哥,我为你都这么牺牲了,你不能甩甩袖子说走就走,那老头说平淡的日子没乐趣,是他自己没经历过,连杀人都能杀出乐趣来了,还有什么是没乐趣的?就算没乐趣,我也能帮你找出乐子来呀!”

    薛支揉揉她的头,横臂揽在身侧:“跟你在一起便是乐趣。”

    善缘张开十指,从指缝里看他:“那,大哥……你是没打算要回去了?那咱们还是找机会逃吧。”

    薛支看了她一会儿,拍拍她的背:“不要太急着下定论,万不得已的时候才需要做选择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现在不已经是万不得已了吗?”

    薛支笑道:“为何不能认为是进退皆可,后面还有多少变数,你能预料得到?”

    善缘把头靠在他肩上,闭着眼睛咕哝:“是要走一步算一步呀,大哥,你太坏了,一点底都不给,我可不想到最后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,干脆把你砸晕拖回山算了!”

    挪了挪身子,突然嘎吱一声,她把手伸到裙子底下一捞,把香囊掏了出来,虽然被疕刹折腾过后,里面没几朵干花,但毕竟是冷如月的心意,善缘还是要了回来。

    不过之所以还要回来,其实另有原因。

    “差点把这事给忘了。”她往窟外看了看,确定没人才低声道:“姨娘在香囊里放了张纸条,必有深意。”

    “那不是一张白纸?”

    善缘掏出纸条打开摊在地上,从香囊里拿出一朵草红花,沾了水在纸面上涂抹,红花被就常被用作染液的原料,浸水后挤出的汁液也呈灰黄色,当黄水慢慢渗入纸面后,竟慢慢浮现出一列列红字。

    “瞧,这叫花间寻情,是姑娘们传情时惯用的手段。”

    善缘小心翼翼地将纸翻了个面,二人看过后,她就把纸揉成一团吞进肚里。

    待到傍晚时,释剑佛老挎着个包袱晃了进来,善缘本来还靠在薛支身上,一见到他连忙爬开。

    释剑佛老笑她不知羞,打开包袱,里面竟是几块热乎乎的锅头饼。

    “上附近村里要来的,趁热吃吧,不吃荤的和尚最难伺候!”

    他叽歪着往地上一坐,拿起两块饼,一块丢给薛支,一块递给善缘,口里不住抱怨:“那两小崽子下山这么久怎的还不回来,想把为师的饿死吗?”

    善缘咔嚓咔嚓地大口啃饼,包了满嘴,含糊道:“你喝酒杀生又要吃肉,为老不尊,当什么和尚?戒都给你破光了……咳咳。”

    释剑佛老哈哈一笑,解下腰上皮囊扔给她:“喝吧,别噎到。”

    善缘也不客气,拔了塞子仰头灌了一大口,捶捶胸口,又把皮囊递给薛支,好奇地盯着释剑佛老,至今为止,她所见过的宗院和尚不是浑身戾气就是阴险狠毒,这老头子倒是个异类。

    爽气又能侃,看着老不正经,办事说话却都牢靠得很,说奸猾吧他表现的又特别坦直,当然跟什么侠义心肠扯不上关系,只是觉得这老和尚挺好玩。

    薛支对他很冷淡,却又不像与师兄相处时那般盛气凌人,总觉得有意在回避。但他对薛支却亲近得很,言语间也多有教诲之意,跟其他对弟子怀抱期望的师长没什么两样。

    释剑佛老看她盯着自己猛瞧,笑道:“老衲脸上有金子吗?”

    善缘老实摇头:“不,你脸上有褶子。”

    释剑佛老被呛到,善缘又问:“我大哥的功夫都是你教的吗?”

    “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,老衲也就起个从旁指导的作用,免得他练功练得走火入魔。”

    善缘看看薛支,本想问他是不是这样,但见他闭目修禅,完全没有开口的打算,也就罢了。

    “书画也是你教的吗?”

    见他点头,善缘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,释剑佛老瞪她:“毛孩子以貌取人,老衲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。”

    “看不出来。”善缘见他一身武僧装扮,袈裟也不好好披,全卷成一条扎在腰上,也没穿袜子,光脚登着麻鞋,十个脚趾头脏兮兮地戳在外面,说是和尚倒更像乞丐。

    释剑佛老抹抹嘴巴,得意一笑:“你可看到外面石壁上【太古龙泉】四字?可是老衲亲自刻上去的。”

    这倒是真没意料到,善缘瞪圆眼睛:“别跟我说,这汤泉也是你头一个发现的!”

    “没准!老衲早年在江东传经时可从没听人提过这地方,这山中有汤泉也是老衲传给山里人知晓,只是这儿地势太险少有人来,小传言不成气候,遂把这石窟当成一个落脚的地方,老衲知道你们在道清观,本还打算亲自跑一趟,谁想你们倒自个儿送上门来。”

    善缘一方面暗叹自己运衰,一方面听他说在江东传教又觉得新鲜,忍不住问东问西,释剑佛老也不嫌她烦,能说的都说了。

    原来早前佛宗院并不分教宗和暗宗,释剑佛老与现任宗主法满王各为文武两班的执首,法满王接位之后,为了扩大势力,才将宗院划分为明暗两派,暗宗本该由释剑佛老统御,但未免法满王猜忌,自愿与两名师弟执掌三堂,只负责顾守大黑天门和训练武僧,而将执首之位让予法满王的首徒度毗罗来担当。

    这些过往,连薛支都未曾听他讲过,在暗宗里,一言一行都不能大意,师徒相处时也从不谈私事,后释剑佛老被遣去北境,见面的机会更少。

    善缘听他话中稍许带着些怨气,看来是从未曾像现在这样一吐为快过,想想也多少能体会,原本同是执首,凭什么你能在台面上风光,我却要缩在阴沟里,听他口气,想来三堂佛老对教宗目前的状况都有牢骚,用心栽培徒弟,大概也是希望有朝一日能翻身把歌唱。

    善缘真有种冲动,想把颂德太子到江东求援的事告诉他,然后撺掇他跟着一起反,只是有这个心没这个胆。

    不过这天下,胆子肥的不缺她一人,没过多久,窟里来了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稀客,见面礼就是被打成猪头的提罗以及灰头土脸的疕刹。

    来人气势汹汹,把烧鸡和酒葫芦往地上一扔,开口就道:“敢不敢跟我比一场,若我输,替你干掉法满王,让暗宗重见日光,若你输,助我宰了法满王,肃清教宗的势力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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